第五百八十一節 南下,商計

接下來兩日不出所料就是博弈和討價還價。

宮中一幫人窩如鵪鶉,一聲不吭。

內閣自然也心知肚明,不作深究。

深究了也沒有意義,除非現在立馬換人,可這不是打內閣自己的臉麽?

你自己迎回來的皇帝,為此還把永隆帝的子嗣們拋到一邊兒,現在卻又說不合適了,要易人了,說得過去麽?

雖說當時也有各種客觀理由,但是老百姓不會管這些,他們會怎麽看?尋常士人怎麽想?

是泡屎,現在內閣也只能先含著。

除了加強宮禁守禦之外,對萬統帝從宮外帶回來的內侍也情形了一次清理,逐一登記造冊,當然對外說辭是清理白蓮教,以防不測。

畢竟蘇總管就是被白蓮教給滲透了的典範嘛。

五軍營的堅持沒有幾天,三日後,五軍營繳械投降,被已經趕到的薊鎮軍就地看押,然後分部轉移出京師城到城外看管。

仇士本被他所謂的八大金剛所擒交與朝廷。

沒辦法,這麽大一樁事兒,若是沒有一個牽頭的交待,說不過去,大理寺那邊也不會答應。

本著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心思,八大金剛們自然而然就把仇士本給推了出來。

當然,仇士本本來也就是始作俑者,不冤。

在解決完五軍營和四衛營“叛亂”的後續處理事宜之後,馮紫英就啟程前往南京。

但主要還是去徐州,既然已經到了徐州,那就不如順帶去一趟南京,先把水師軍官學校的址選了,初期的建設先搞起來。

乘船南下,這一趟卻不僅僅只有尤三姐了,布喜婭瑪拉和哲哲也跟著一道南下。

布喜婭瑪拉算是充當臨時護衛兼床伴,也南下看一看大周江南風景。

“布喜婭瑪拉,你可真的是做得出來,孩子就交給鳳姐兒和紅玉,你自己就和哲哲一道出來了?這麽放心?”

船行水上,現在運河也算是枯水期,但是兩岸的景色已經漸漸返青,一派春意盎然。

“潮平兩岸闊,風正一帆懸。”布喜婭瑪拉沒有理睬馮紫英的質問,自顧自地背負雙手站在船頭吟詩。

一個激靈,馮紫英一句“臥槽”都差點兒出口。

雖然早就知道布喜婭瑪拉篤學不倦,但沒想到布喜婭瑪拉居然都能根據景色吟出一首情景相合的詩來了,這可不簡單。

“布喜婭瑪拉,你這詩文是跟著誰學的?”馮紫英顧不得多問布喜婭瑪拉怎麽不管孩子的事兒,反正這女人主意很正,不會聽自己的安排。

“需要跟著誰學麽?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做詩也會吟,這不是你說的麽?”布喜婭瑪拉頗有些得意。

她素來仰慕漢文化,隨著跟了馮紫英之後,加之又長期住在王熙鳳宅中,她的漢語口語已經日趨流利,可以說和漢人無異了。

但是她也知道漢人最為推崇的還是詩賦,那才是漢人士人的標志。

她現在的水平自然不可能作詩,但是馮紫英那一句“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做詩也會吟”卻記在心裏,所以沒事兒也就找了一些詩書來讀。

今兒個也就是有意在情郎面前炫耀一番,這首詩倒也貼合當下放船南下,一帆風順的景致。

不出所料,果然讓馮紫英大為震驚。

王灣在唐代詩人中不算太出名,詩留存也不多,但這首《次北固山下》卻很驚艷,但更讓馮紫英驚艷的是布喜婭瑪拉居然也能在這等應景吟詩。

看來這布喜婭瑪拉在語言文化上很有天賦,居然都能學習詩詞了,和府裏香菱能有一比了。

一身一身棗紅儒衫的布喜婭瑪拉英氣十足,個頭高大,濃眉俊目,一條繡金抹額在寬廣的額頭上一勒,顧盼神飛,更顯得氣派不凡。

只可惜即便是用胸圍子狠狠裹住了胸前一對飽滿,只要你稍稍仔細觀察,就能發現這胸大肌還是太發達了一些。

再看看她的頸項喉結,就知道這是一個男扮女裝的雌兒。

“厲害,厲害!沒想到居然能賦詩了。”馮紫英笑了氣力啊,“可別告訴我,你在天津衛就成日讀書,連武技都放下了,孩子也不管了。”

“哼,這並不矛盾,合理安排就行了。”

布喜婭瑪拉這個時候似乎才開始釋放小兒女的心性。

三十多歲的女人了,總算是可以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兒女雙全,又有人替自己照顧,無憂無慮,她很享受。

“說起來鳳姐兒還是沒有你活得通透,成日裏盤算她那些生意,銀子掙得完麽?”馮紫英不無感慨。

“不一樣,鳳姐兒就喜歡那份昂揚四顧運籌帷幄的味道,這生意越做越大不好麽?”布喜婭瑪拉不以為然,“各人都有自己的追求,看感覺。”

馮紫英給布喜婭瑪拉豎起了大拇指,這個女人自己活得通透,看問題也看得通透,王熙鳳固然愛錢,但更喜歡那種可以掌控大局的感覺,這大概才是孜孜不倦奮力拼搏的動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