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傅時川送走同事們,見關瀅在發呆,笑問:“怎麽樣,取材夠了嗎?”

關瀅回過神,掩飾道:“還沒呢。你也太小瞧我們作家了,取材哪有這麽簡單。”

“那你再坐會兒,體驗一下當老板的感受。”

“坐在這裏,就是他們的老板了嗎?”關瀅問,想了想又說,“但你這樣樸實歸樸實,確實不太有總裁文的派頭。”

傅時川覺得這個話題很新鮮,從來沒有作家跟他取過材,而且他也沒看過什麽總裁文。

是指偶像劇裏那種總裁嗎?

他問:“那怎麽樣才有總裁文的派頭呢?”

關瀅:“至少得有個自己的辦公室吧。”

傅時川哦了一聲,“那我努努力,也許明年就有了。”

“明年?”

“等明年項目上線。”

傅時川剛回來時,項目員工還只有不到100人,但一個月過去,已經又增加了好幾十人。初步估計,等APP正式上線時,項目人數應該會超過一千人。

到時候,他的級別也會再升。而作為一千人的老板,即使樸實如互聯網大廠,他也得有自己的獨立辦公室了。

關瀅聞言好奇地問:“你們項目是做什麽的啊,我聽Elaine說,你是Prometheus的一號位。Prometheus就是你的項目嗎?這個名字會不會有點……”

她剛才就想說了,普羅米修斯,這也太中二了吧!

“那是個代號,項目上線前,對內都是用代號稱呼的。”

這是要保密的意思嗎?關瀅試探道:“那具體是做什麽的,可以跟我說嗎?”

沒想到傅時川倒是回得很輕松,“沒什麽不能說的,就是不是什麽有趣的東西,怕你聽了無聊。”

他問:“你知道Zoom嗎?”

關瀅搖頭。

“Slack?Teams?釘釘?”

最後一個關瀅終於知道了,“好像是上班用的軟件?”

“沒錯,就是辦公軟件。”

他告訴關瀅,他做的是一個協同辦公軟件。疫情後,各個公司都開始愈發重視企業辦公場景,深海在疫情前其實就有開發自己的企業辦公軟件的想法,而疫情成了刺激他們下定決心的一個契機,這才重金把傅時川從國外挖回來,因為他在矽谷參與開發的就是一個同類型的軟件。

當然,他回來並不是從零做起,深海整合了很多內部原有的資源,而傅時川要做的就是在這個基礎上,做出一個完整的APP。

“現在國外疫情居家辦公,大半年都去不了一次辦公室,就很依賴Zoom、Slack、Teams這些協同辦公軟件。其實國內也已經有一些協同辦公軟件了,各有市占率,但深海有自己的優勢,還有巨額投資的魄力和勢在必得的決心,所以,我也覺得值得一試。”

關瀅聽完,一時沒有說話。

她倒沒有覺得無聊,和傅時川有關的東西她都不會覺得無聊。但主要是她不上班,從來沒用過類似軟件,實在沒有共鳴。

傅時川看出來了,露出看好戲的表情。

半晌,關瀅終於開口,卻是他沒想到的,“你說,你在國外也是做同類型軟件的?”

“是。”

“那,你在國外這些年,都做了些什麽啊?”

問出這句話時,關瀅努力控制自己的聲音不要顫抖。

卻仍能感覺到胸腔之下,她的心臟,在一點點緊繃。

傅時川在美國的6年,是他28年人生裏,她真正的空缺。

他們相遇之前的時光,她都在後來通過各種途徑打聽清楚了。她知道他是在哪兒上的小學,知道他初中班主任是誰,知道他是連中考都沒參加,直接被七中校長提前鎖定、特招進來的沖擊高考狀元的。甚至連他幼兒園時的趣事,她都知道不少。

而無論是高中和大學,雖然他始終不知道她的存在,但他的一舉一動,她一直在遠處默默關注著。

這樣既遠又近的距離,直到他離開中國,去到另一片遙遠的大陸,才終於被打破。

他們不再隔著高中教學樓的一層樓梯,也不再隔著北京公交車一小時的車程。

他和她相隔的,是整個太平洋。她終於觸碰不到。

但其實一開始,她還是沒有放棄的。她輾轉找到了他的Facebook賬號,沒事兒就翻墻去看他有沒有分享什麽新東西。他的更新不多,偶爾會發一些照片,可能是校園風景照,可能是食堂或者籃球場的一角,頻率大概兩周一次。

她就靠這麽一星半點的東西,努力構想他的新生活。雖然他連一張自拍都沒發過,她甚至不知道他現在長什麽樣子,但維持著這點微弱的聯系,就好像他們還沒有徹底失去關聯。

她甚至在心裏想,沒關系,等他畢業了回來,她就又可以見到他了。

這樣的自欺欺人破滅在某一天,她在高中班級群裏看到同學們議論,說昨天見到了當初一班的同學,聊到傅時川,原來他去美國留學了,好像打算畢業後留在那邊,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