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2/3頁)

夏青棠倒是不傻,頂著鵝毛大雪去了附近親戚家借住了一個晚上,但之後就回不去了,孔家要跟她離婚。

離婚也沒那麽容易,夏家父母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尋死覓活鬧來鬧去,前前後後折騰了快兩年,夏青棠才算離了婚。

這個時候,夏青棠也才三十出頭,廠花的相貌還在,父母又開始幫她張羅再婚,想把她介紹給某個喪偶的領導。

可孔母卻在外頭散布她不守婦道才不能生育的流言,外頭傳得有鼻子有眼的,這麽一來,再婚一事就打了水漂。

那幾年,夏青棠狀態很差,一個不留神犯了錯誤,剛好趕上廠裏大變動,孔母找人給她使了個絆子,她連工作都沒了。

娘家房子並不大,哥哥一家三口也跟父母住在一起,夏青棠失業後被趕出了家門,為了養活自己,她只能去給表妹家做保姆帶孩子,這一做就到了現在。

可原來有生育問題的那個人真的不是她,以前的檢查報告是孔良超動了手腳的!

如果……如果早知道身體沒問題,她何至於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離婚後要是能重新找一個,生個一男半女……

可現在說什麽都已經晚了,她已經四十歲了,晚了……

夏青棠回憶過去種種,忍不住嚎啕大哭,眼淚鼻涕一齊往下淌。

“大嬸,你沒事吧?要不要送你去醫院?”好心的路人擔憂地看著她。

“謝謝你,不用,我沒事……”夏青棠到底怕醜,她止住了眼淚,用手掌撐住地面然後站了起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起來得太猛,還是剛才情緒太過激動,亦或者天熱有些中暑,夏青棠還沒站穩就覺得眼前一片發黑,腦子裏也在天旋地轉。

“大嬸?大嬸?”

“沒事……我沒……”夏青棠話還沒說完,就這麽暈了過去。

夏青棠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裏是孔良超年輕時候的甜言蜜語,是孔母刻薄的三角眼和耷拉下來的薄嘴唇,是小姑子孔良靜每次背地裏使壞後咕嚕嚕轉的小眼珠子,更是夏父夏母那冷漠的目光和話語:“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何況你還是離過婚的,現在又被廠裏開除了。我們不嫌你丟人,你哥哥也要出去做人的。你要是懂點兒事,就趕緊從家裏搬出去,沒得耽誤了你哥哥的前程,他可是要升主任的人了。”

夏青棠尖叫一聲從夢中醒來,胸膛裏擂鼓一般砰砰響。

“醒了醒了,醫生,醫生!這位同志醒了!”孔良超的聲音再次在她身畔響起。

夏青棠一個哆嗦,趕緊翻身坐起,下一秒剛要斥罵,卻驟然發現眼前的情形有些不太對勁。

這不是剛才那個白襯衫、黑西褲加尖頭皮鞋的中年孔良超,眼前的孔良超臉上沒有一根皺紋,漆黑的短發精神地站在他的腦袋上,曬得略黑的面孔閃著年輕的光澤,身上的白色的確良襯衣和軍綠色的夏褲上還有一些灰土印子,像是在哪裏蹭到的。

夏青棠的心口跳得更加厲害了,她看了看身處的老式六人大病房,還有墻壁上略微有些褪色的標語,終於忍不住伸手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一掐——疼,真疼!她應該不是在做夢!

“怎麽掐自己啊?是還沒清醒過來嗎?”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女醫生走了過來,她剪著□□式的齊耳短發,身上的白大褂是很多年前的那一種,洗得微微發黃,上面還有補丁……

“秦醫生,你快幫忙看看,聽說中暑可大可小的,這位同志別是真的有大毛病了……”孔良超一臉關切地說道,聲音聽起來非常熱切。

夏青棠作為廠花,年輕時候很熟悉這種來自異性的熱切。

“今天幾號?”夏青棠心跳得更響。

孔良超立刻答道:“今天一號,是建jun節。”

夏青棠的腦袋嗡的一聲響,終於想起了這一天。

1978年的8月1日,二十歲的她在路邊中暑暈倒,被路過的孔良超送來醫院,兩個人就此相識。

膚淺的孔良超看上她膚白貌美大長腿,而夏家父母看上孔家家世好門第高,兩邊一拍即合,沒多過久就把夏青棠嫁了過去,從此,開始了夏青棠噩夢般的一生。

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此時的夏青棠只想著一件事:她還沒有嫁進孔家!噩夢還沒有開始!

醫生給發愣的夏青棠做了一些檢查,檢查之後確定她沒事又問道:“同志,你叫什麽名字?什麽單位的?你在街上中暑暈倒,是這位孔良超小同志把你背來醫院的。你可得好好感謝人家,還要去人家單位送個感謝信才對。”

夏青棠回過神來,她突然意識到這個時候的孔良超應該還不知道她是誰。

既然他不認識自己,那只要她不說,等出了院,誰還知道誰啊?

夏青棠雖然不清楚到底是不是還在做夢,但就算是在做夢,她也絕不想再跟孔良超有任何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