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柳煙凝呆呆地看著阿寶, 阿寶咬了一口沙棗,沒嚼,光顧著看爸爸媽媽了。

病房裏一片寂靜, 沈牧突然伸手將阿寶拉了過去,緊緊摟在懷裏, 阿寶小小的身體熱得像火球, 將沈牧的心燙得火辣辣的痛,眼裏再次迸出淚來。

在提離婚這件事情上, 沈牧硬著心腸只考慮了柳煙凝的後半生, 刻意去忽略了阿寶可能在這件事上受到的傷害, 可當阿寶如此懂事且委婉地表達了他的意願,隱藏在沈牧內心最深處的痛苦瞬間膨脹了起來。

察覺到沈牧身體輕微的顫抖,阿寶知道爸爸哭了, 他扁了嘴,伸出小手去幫沈牧擦淚,“爸爸, 不哭不哭。”

聽著阿寶稚嫩的聲音, 沈牧心中更是大慟,他將臉埋在阿寶前肩,阿寶看不到他的臉,只能胡亂地抹著。

沈牧擡起頭,柳煙凝看到他自己的鼻涕眼淚被阿寶抹得糊了一臉,樣子十分可笑,她別過臉, 笑了起來。

沈牧掏出手帕, 自己將眼淚給擦了,他又幫阿寶擦了擦眼淚, “阿寶別哭,爸爸也不哭了。”

阿寶看著沈牧,問他,“爸爸,你和媽媽不要吵架了,好嗎?”

沈牧摸了摸他的頭,微微一笑,“爸爸和媽媽沒有吵架,寶貝,阿寶,你去走廊上坐一會兒,爸爸跟媽媽說說話。”

阿寶乖巧地點頭,“好。”

柳煙凝依舊別著臉坐著,沈牧喊了她兩聲,她也沒有反應。

沈牧只好推著吊瓶杆走到了柳煙凝身邊,她坐在一張椅子上,沈牧將手放在柳煙凝的肩頭,“煙凝,我有話跟你說。”

柳煙凝扭頭看了一眼,沈牧搭在她肩膀上的是左手,上面還紮著針呢,她也就不敢像之前那樣掙紮,擡頭看向沈牧,有些沒好氣地說道:“說吧,我不聾。”

沈牧不惱反喜,畢竟是他傷了柳煙凝的心,如果柳煙凝什麽話都不肯說,沈牧會更擔心,她肯說幾句刺刺他,沈牧受著就是了,反而沒那麽提心吊膽了。

他看著柳煙凝的眼睛,這雙熟悉的眼睛還是那麽漂亮,每一次對視都能讓他怦然心動。

“對不起,煙凝,是我太自私了,我.我愛你,也愛阿寶,我想讓你們過得更好,我最開始以為那樣你們會過得更好,跟我你太辛苦了.”

柳煙凝的眉頭已經緊緊蹙起,沈牧又說道:“我後悔了,煙凝,我只能繼續自私下去,我不舍得放開你,也不舍得阿寶,我.我.是我想錯了,我還傷害了你,煙凝,我真恨不得將自己撕成兩半,一半留在戈壁灘,一半陪著你和阿寶,我們一家人就能不再分離。”

“你要怎麽處罰我都可以,我不願放手。”

柳煙凝擡起頭,對上沈牧濡濕的眼睛,他的眼睛長得微圓,眼皮的褶皺也恰到好處,這讓他看上去純真無害讓人心動。

連日來的委屈湧上心頭,柳煙凝很想臭罵他一頓,可看到他因病蒼白的臉,她又什麽都罵不出來了。那些委屈湧向四肢百骸,讓她整個人都像被強行擠入了狹窄空間,呼吸不順。

沈牧注意到她神色不對,將她攬進懷裏,柳煙凝下意識地掙紮,到底顧忌他在打吊針,不敢太過用力,頭埋在沈牧的腰間,他的氣味頓時像長了纏足般蜂擁而來,將她整個人包裹住,再也無法動彈,只剩喉嚨能夠發聲,柳煙凝忍不住哽咽。

她跟沈牧之間沒有很刻骨銘心的經歷,他們的愛滋生於平淡的生活。

柳煙凝椿樘盡失的成長經歷讓她變得清冷,沈牧那種潤物細無聲的呵護,他的耐心和細致,將柳煙凝靈魂上缺失的那一塊修補完整了。

自從外公外婆去世,柳煙凝的靈魂孤獨地在世界上遊蕩著,一直到遇見沈牧,她才又有了家,這種舒適和安定是來自心靈深處,且無可代替的。

沈牧身上傳來的熟悉的令她依賴的氣味,這氣味似乎已經和她的靈魂羈絆到了一處,令她無法割舍,那些曾經令她介懷的距離和缺少的陪伴,在真正的緣分分水嶺上,那一切都好像變得不那麽重要了。

沈牧注視著柳煙凝,從來都沒見她這麽大哭過,她的每一滴眼淚都好像砸中的是沈牧的心,一錘又一錘,疼得他彎了腰。

“煙凝,煙凝.是我不好,你打我罵我,只別哭了,你哭得我心也碎了.”

阿寶呆呆地站在門口,臉上滿是擔憂,他看到爸爸媽媽哭作了一團,他的眼睛也噙滿了淚水。

柳煙凝將心裏雜糅的情緒宣泄幹凈,抱著沈牧結實的窄腰發呆。

沈牧也收斂了情緒,扭頭看到門口一臉憂慮的阿寶,他連忙朝孩子擠出一個微笑,打手勢讓他回避。

阿寶看懂了爸爸的意思,看到媽媽抱著爸爸沒有松開,他雖然不懂,但也明白了爸爸媽媽不是在吵架,知道自己應該將空間留給他們,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