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又一天清晨。

田毅亮起床時, 鬧鐘都還沒響。大腦似是尚未完全清醒,仍是昏昏沉沉,他打著呵欠走出房間, 看到堂姐正坐在餐桌前,安安靜靜地喝粥。

“早。”堂姐和他打招呼, “要去上學了嗎?”

“……嗯。”田毅亮愣了下, 不由自主地點點頭,也坐到了餐桌前, “今天有籃球比賽, 姐你過來看嗎?”

“不了, 我有事。”堂姐淡淡道,“你們今天和哪個隊伍打?安心園藝?”

“不是啦,安心園藝我才不怕。他們菜得很。”田毅亮無所謂地說著, 從盤子裏拿起一根油條,“這次要對付的,是個新出現的隊伍, 還蠻厲害的……我好像和你說過他們吧?怪談拆遷辦?”

“你沒說過。”堂姐依舊是那副平靜的語氣, 垂著眼眸喝粥,“但我知道他們。是很厲害。”

“是吧!”田毅亮忍不住拍了下桌子,“上次那個舒藝杯,明明我們準備了很久,結果這個拆遷辦說來就來,一下就把冠軍拿走了!還有、還有……”

田毅亮頓了下,忽然有些卡殼。說來也怪, 明明都起床那麽久了, 他意識仍是有些霧蒙蒙的,明明還想再舉些例子, 腦袋裏卻一片空白,什麽都想不起來。

唯有“怪談拆遷辦很厲害”這個概念,牢牢地扒在腦回溝裏,清晰得仿佛吸煙刻肺。

話說回來……為什麽一支校籃球隊,會管自己叫“怪談拆遷辦”?

田毅亮心中飄過淡淡的困惑,隱隱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勁,卻想不起來。

就在此時,卻聽對面的堂姐忽然開口:“我知道,他們是很厲害。

“所以等你醒了,請務必幫我帶一句話。”

“?”田毅亮一怔,“什麽醒了?”

堂姐卻沒理他,只擡起一雙空洞的眼,嚴肅地望著他。聲音像是飛快膨脹的氣球,越來越響,越來越高,直至最後,幾乎從四面八方傳來,用力壓在他耳膜上——

“告訴他們,它已經找到合適的門了。它即將開始尋找鑰匙。

“別讓它找到合適的鑰匙。記住,千萬別讓它找到合適的鑰匙——

“攔住它!!!”

……!

田毅亮猛地睜開雙眼,這才發現自己正趴在辦公桌上。

擱在旁邊的手機正嗶嗶地響著鬧鈴。田毅亮掙紮著將它關掉,腰酸背痛地直起了身,回憶起方才的夢境,內心只覺一陣陣荒謬。

會夢到籃球不奇怪,他高中就是校籃球隊的,讀書時還迷戀過《灌籃高手》;會夢到什麽門和鑰匙也不奇怪,很早之前拆遷辦就有提到這兩個關鍵詞,這段時間來,大力除草也在挖空了心思地調查,試圖找出其代表的真正釋義。

至於夢到怪談拆遷辦……好吧這可能有點奇怪。不過考慮到拆遷辦最近在救援行動中的強烈存在感,似乎也說得過去。他們昨天內部開會時還有特意提到,之後與拆遷辦的救援人員共事時該如何溝通與配合。

最大的問題是,他為什麽會夢到自己的堂姐?

田毅亮揉了揉眉心,緩緩坐直了身子。

他的堂姐,田將明,大他五歲,同樣的通靈體質,早在他入行之前就已經在作為官方人員四處奔走,是從小到大幫助他最多的人,某種意義上來說,亦是引路人。

但她失蹤了。於六年前不知所蹤。直到最近,田毅亮才從安心園藝那裏得知她的下落——

她早已死了,死在了籃子橋的那棟單元樓裏。

而現在,她仍以死人的身份待在那樓裏,守著一扇不知會再次打開的門。

消息是來自安心園藝,而安心園藝的消息,是來自拆遷辦的顧銘。因為這事,田毅亮還特意讓自己的助理找了個名頭,給顧銘寄了些謝禮。

有時午夜夢回,田毅亮亦難免悵然。畢竟自己找了堂姐那麽久,誰能想到兩人曾近到只隔著一堵墻的距離;悵然之外,卻又有種心頭大石落地的感覺,至少自己幾年的尋覓,總算有了個結果。

若說是因為心有所念,會夢到堂姐大約也不奇怪。奇怪的是夢裏堂姐的狀態,還有她說的話……

——它已經找到合適的門了。它即將開始尋找鑰匙。

語焉不詳,卻很難令人不在意。

這到底是什麽意思?是自己做夢時潛意識的胡亂拼湊,還是……

田毅亮心裏不由犯起嘀咕。放在桌上的手機忽然響起。見是同事打來的電話,田毅亮順手接起,嗯嗯地應了幾聲,表情卻忽然一頓。

隨即愕然睜大了雙眼。

*

另一邊。

或許是因為最近太過疲憊,許冥一覺直接睡到了第二天十點。

邱雨菲早就已經上班去了,整個二樓都安安靜靜。

許冥醒了才發現昨晚自己困到忘了定鬧鐘,心臟登時懸了起來;打開微信,飛快地掃了眼聊天記錄,發現沒有受到來自安心園藝或大力除草的信息,這才松了口氣。飛快完成洗漱後又去玻璃房看了看,從牛不耕處得知目前並未發現有人被困怪談中,更是一陣如釋重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