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等許冥再次醒來時, 她人已經躺在了床上。

陌生的床鋪,有點硬。睜眼第一眼看到的,也是陌生的天花板, 白色的粉刷墻,在黃色燈光的照射下顯得有點臟, 上面似染著斑斑鐵銹。

身上倒是不痛了, 但不知為何,睡了一覺, 反而比之前更累。她垂眸看了看露在外面的手臂, 只見上面亂七八糟地纏滿紗布, 手背上連著一根管子。順著那管子往上看,是打點滴用的藥水袋。

這是……醫院?

許冥不太確定地想著,有奇怪的味道鉆進鼻腔, 令她不由自主地擰起了眉。她奮力坐起身,進一步朝四周望去,這才意識到自己躺在一間還算寬敞的房間裏, 左邊是窗戶, 窗外樹影婆娑,右邊則是隔離簾。

床頭有呼叫鈴和床頭櫃,櫃子上放著她的包;床尾則能看到另一張床,此時上面正空著。

看上去還真是一件病房。

床尾還坐著個熟人——只見陸月靈正坐在床邊的小椅子上,歪著腦袋,似在打瞌睡。膝蓋上倒扣著一本打開的小說,也不知是從哪兒弄來的。

就在許冥思考著要不要把她弄醒的時候, 簾子的另一邊, 響來了細微的聲響。

“主任?”蘭鐸的聲音從簾子後面響起,“你醒了?”

許冥遲疑一下, 低低應了一聲。蘭鐸又問了句他能不能過來,得到肯定的答復後,方掀開兩人之間的簾子,探頭看了過來。

簾子拉開,許冥這邊的光線一下充足不少。跟在蘭鐸旁邊的銀狐犬吐著舌頭就要往許冥的病床上蹦,被蘭鐸毫不留情地趕了下去,趕完轉頭仔細看了看她的臉色,似是松了口氣。

“還好嗎?”他問許冥,“現在感覺怎麽樣?”

“……還行,就是覺得好累。”許冥低聲說著,視線再次掃過周圍,“所以我們是在醫院……”

話未說完,忽然一頓。

之前燈光昏暗,以至於她現在才看清——掛在床頭支架上的那個藥袋,分明是空的。

視線順著藥袋看向下面的管子,又順著管子一直滑到自己手背。原來手背上也根本沒穿針。只是把軟管頭貼在了手背上而已。

……再仔細一看,墻和天花板上的汙漬似乎也不是鐵銹,反倒帶著些紅;窗戶外面婆娑搖曳的也不像是樹,更像是某種巨大的節肢動物。對面的床鋪上沒有人,床墊卻微微下陷著,鉆進鼻腔的奇怪味道也並非是醫院慣例的消毒水味……

反倒帶著些腥氣。

“……”許冥默了一下,猶疑地補上另一種可能性,“還是我們……仍在那個怪談裏?”

“那個怪談?是說郭舒藝那個嗎?”蘭鐸搖了搖頭,“那不是。我們已經出來了。”

許冥登時松了口氣。

“這是另一個。”蘭鐸續上後半句。

“……”許冥一口氣又憋了過去。

她難以置信地擡頭,正對上蘭鐸平靜清澈的眼神。她微微張了張嘴,頓了一會兒,才從滿頭的問號中跳出一個:“我們怎麽進來的?”

“打電話叫的。”蘭鐸認真道,“我有這裏的聯系號碼。”

許冥:“……”

“不是,你等等,我捋捋。”許冥深吸口氣,擡手揉了揉眉心,“我……算了你還是從頭給我說一遍吧。”

太累了,不想動腦子。煩。

蘭鐸倒是配合,點點頭,又拉著張椅子在許冥旁邊坐下。椅子拉動的聲音終於驚醒了在打瞌睡的陸月靈,見許冥醒了,她也趕緊湊了過來。托她的福,許冥對之前的狀況,也算是了解得更詳細了些。

首先,就和她猜的一樣,他們從那個怪談裏出來了。

至於出來的方式,則是大同小異——許冥本人是莫名又被拉入了另一個空間中,在記憶被影響的情況下上了公交車,下車的瞬間離開了怪談;陸月靈則是在民宿裏轉來轉去找她的時候,突然看到了邦妮,在對方的指引下推開了一扇門,踏出的瞬間,便回到了現實裏。

“說來也怪。”陸月靈提起這事,還有點想不明白,“明明一開始民宿裏有很多怪東西的,可後來卻越來越安靜,到最後,紅光也沒了……”

不僅如此,整棟民宿還跟地震似地搖起來。邊搖邊往下撲簌簌地掉墻皮和白骨。陸月靈被嚇得不輕,所以才返回房間去找許冥,沒想到等她趕到時,房間裏已經空了。

可落了灰塵的地面上卻能看到不少腳印,仿佛曾有很多人,出現在這房間裏。

“是嗎?”許冥蹙眉,“我什麽都沒看到。”

不過仔細一想,她能看到什麽,才奇怪了。

至於蘭鐸那邊,情況則要更混亂一些——他當時正處在露天的場景裏,周圍有房子,還有來來往往的行人。原本他還在盡可能地圍堵著田毅亮,地面忽然劇烈搖動起來,搖得大樓傾塌、人群混亂,連帶著他叫出的好幾只影犬也一起跟著混亂……嗷嗚嗷嗚的,現在響起來都覺得耳朵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