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第4/4頁)

他緊緊注視著面前的年輕人,片刻後,只聽他淡淡道:“阿史那王子收你五千金,看來暫時無須退還了。你想做什麽,去做便是,在我職權範圍內,我不阻撓。”

馮貞平心中大喜,低聲道:“我若有所行動,必會事先叫你知道。”

他向著面前的人拱手為禮,隨即不再停留,轉身匆匆離去。

片刻後,承平再次邁著輕快的步伐入內,為裴蕭元斟了一杯酒,雙手奉上。

裴蕭元看他一眼,沒有立刻接過。

承平注視著他,那一雙平日總是笑吟吟的眸子,此刻爍著如野獸將要撲去撕咬獵物似的興奮的精光。

“君嚴兄,我知道你想復仇。然而無論是太子還是康王,最後誰繼位,你都是沒有好結果的。”

“愚弟勸你,趁早另做打算。”

“無論何事,我會助你,在所不惜。”

承平用前所未有的嚴肅的語氣,慢慢地說出了這幾句話。

裴蕭元和他對望了片刻,拿過承平一直舉在手中的酒,一飲而盡,接著,咣的一聲,撂下酒杯,拍了拍他肩。

“早些回去睡吧。”

“我也回了。”

他撇下承平,邁步離去。

這一夜,是裴蕭元近來回家最早的一次。

他從酒樓出來,回到已三天不曾住的永寧宅。進去,走到他和她相隔一墻的院落外時,看到她那邊的燈是黑的。

裴蕭元在甬道上站了一會兒。

他心知,不可能是她這麽早便熄燈安寢。

直覺也早就告訴他,今早她說出那樣一番話,是她不會再回來的意思了。但是,他居然好像還是有點難以相信,直到此刻,仍是沒有徹底回過神來。

此刻他就這麽立著,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什麽。

忽然身後傳來一陣踢嗒踢嗒的腳步聲,他轉頭,看到是自己的小廝提著燈籠來了,一看到他,臉就哭喪起來,說白天也不知道怎麽了,在家裏住了幾天的那個姓楊的閹人和護衛都走了,還把葉小郎君屋裏的東西、畫筆顏料什麽的,全都拿走了,只留下了侍女仆婦等人。

“我追上去問,他們也不說。到底是怎麽回事?小郎君有跟你說過嗎?她家裏不住了,是要住哪裏去?”

她是公主。當朝皇帝唯一的一位公主,壽昌公主。

裴蕭元的心裏模模糊糊地掠過這念頭,口中卻什麽都沒說,只邁步,朝住的地方走去,入內燃起燈火。青頭跟了進來,繼續絮絮叨叨地追問,小郎君到底什麽時候回。

“她有事,不會回這裏了。”

昨夜一夜無眠,裴蕭元此刻只覺又倦又乏,被這小廝追問得心煩意亂,道了一句,隨即打發小廝出去。

青頭卻不走,愣怔片刻,突然用力地拍了下自己的腦門:“我知道了!”

“是不是她生氣了!”

“白天我就想和郎君你說了!昨晚我告訴小娘子,你不要那頂帳子,她很不高興,問我有沒有告訴你是她叫我買的,我說你知道的,你猜怎麽著?她竟立刻要我拿去燒了!要不是我不答應,一萬錢就這麽沒了!西市裏一文錢如今買三只雞卵,一萬錢,三萬只雞卵!卵生雞,雞再生卵,不知道能賣多少錢!蒼天!她竟眼都不眨要燒!”

“郎君,全怪你!怪你惹她生氣了!她給你買東西,是對你好!你用就是了,為何非要和她作對?”

這小廝自從得過皇帝嘉獎,近來心寬體胖,連帶著對裴蕭元也沒從前那麽敬重了,此刻說話的語氣,竟帶著幾分責備的口吻。

裴蕭元一時定住。

他此前對她的認知,仿佛一直還停留在甘涼郡守府裏她拒婚的一幕,從不曾想,她會對他有別的什麽可能。來長安後,和她有過的幾次親密舉動,也都是他主動的,並且,事出有因。

他知她信任他,在身份被他識破後,對他也無秘密了。但他從未想過,她會鐘情於他。

然而此刻,因這小廝的一番話,當他再憶起皇帝那恨不得殺了他似的怒容,還有她今早臨走前的一番話,不由地怔了。

難道是真的嗎,她竟真的曾心悅於他,而當他清楚地知曉,卻是她告別走了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