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天牢避難

百姓是盲目而愚蠢的。

他們會因起義者砍頭而歡呼雀躍,只想看血噴出去幾尺,琢磨著能不能蘸饅頭吃。

百姓又是智慧的。

千人萬人齊刷刷的看向皇宮,沉默、無聲的宏大意願,一直在推動歷史前進。

周易這才明白,什麽叫千夫所指,不病而死。

擦了擦嘴,擡頭喊了一聲。

“老板娘,結賬。”

“易哥兒,今天飯錢免了。”

老板娘從鐘聲中回過神來,用力掐了掐臉,讓自己不至於笑出聲。

“好。”

周易沒有矯情的扔銀子,武道鍛體是個無底洞。

武館收了學費,十兩銀子不貴。傳授功法之後,才告訴你鍛體需要滋補湯藥,否則人就練廢練死了。

湯藥配方是武館機密,唯有館主知道,賣給你熬好的藥劑。

“這套路,怎麽看也像是免費的網絡遊戲,不持續充錢別想變強!”

周易嘖嘖稱奇,無論過去將來,商賈的套路都沒變過。

從錘煉皮膜到打磨筋骨,前後已經充值了五六百兩銀子,後面還有更難的煉臟、洗髓,滋補湯藥也愈發珍貴,估摸著幾千兩銀子打不住。

尋常武者達到二流境界,開始闖蕩江湖。

刀光劍影中,哪有那麽多豪氣沖霄,大多數是為了賺銀子。

周易不用冒這個險,天牢裏多的是貪官汙吏,稍稍刮一層油,就足夠武道煉體了。

一路走在街上。

百姓像是中了沉默術,眼神不斷向皇宮方向瞟,看起來很想說話,偏偏又不敢議論。

互相以目傳意,反正就是罵狗皇帝終於死了之類。

天牢。

雷司獄已經換上了素服,正指揮獄卒支起白幡。

皇帝駕崩,全國大孝。

丈六白幡支好了,雷司獄將所有獄卒喚來。

“宮裏傳了命令,從現在開始,天牢內外關閉,禁止任何人出入。包括本官在內,吃喝都在牢裏!”

雷司獄看向周易:“小易子,你去看看夥房米面,不夠就快去買。”

皇帝葬期,禁止宴飲,所以只能吃大米白面。

雷司獄年歲雖老,記性卻越來越好,顯然是打算在這職位幹到死,傳聞有人拿七品刑部員外郎都不肯換。

周易領命道:“遵命!”

張舟提醒道:“料酒記得多備幾壇,炒菜放得少,吃起來都不香。”

哈哈!

眾獄卒轟然笑出聲,別家炒菜放料酒,張舟吃飯喝料酒。

“我省得。”

周易在天牢裏當值十年,早已與所有人熟悉,平日裏沒少相約去勾欄聽曲,說話辦事早沒了拘謹。

天牢中正式官員少,賤籍獄卒多,都是傳了幾代的鐵飯碗。

互相之間誰也無需看不起誰,又因為油水太過豐厚,同僚關系想處不好都難。

……

夥房。

劉大廚已經在廚房,正指揮著兒子兼徒弟做大鍋飯。

周易詫異道:“你怎麽在這,快別忙活了,再不走天牢就落鎖了。”

“不走了不走了,就在天牢住段時間。”

劉大廚擦了擦臉上的汗,低聲說道:“我們東家說神京要出亂子,將鼎香樓關門了,掌櫃的和夥計想出城門,都讓人攔下了。”

“我尋思著,哪裏能有天牢安全,就帶著順子來避避難!”

“高!”

周易豎了個大拇指,看過米缸面缸酒壇子,足夠天牢上下吃一月之久,與劉大廚閑聊片刻,拎著桶去送飯了。

送飯這工作,給個差撥也不換。

差撥經常押送犯人流放,一去一回成千上萬裏路,外界兵荒馬亂,哪有窩在天牢安全。

當然,押送犯人可是一件好差事,獄卒們都是搶著做。

來回路上車馬客棧,好酒好菜吃著,少說幾百兩銀子到手!

乙三號獄。

周易倒上稀粥,正準備離開。

蒼老的囚犯扒著柵欄,蓬頭垢面骨瘦如柴,哀求問道。

“小哥兒,老夫像是聽到了鐘聲,到底是幾響?”

“九聲。”

周易面無表情的回答,這犯人是工部主事,貪墨了修河堤的銀子。

堤壩表面糊上石頭沙子,內裏用秸稈稻草充塞。

去年夏天一場大雨,還未臨近水位警戒線,堤壩就率先崩了,最終淹死、失蹤十數萬人。

“陛下!”

犯人愣了愣,隨後哀嚎大哭,對著皇宮方向咚咚咚磕頭。

周易聳聳肩繼續送飯,乙字獄犯人都是演戲高手,很難分辨出是悲痛欲絕的哭,還是高興激動的哭。

按照慣例,鳳陽國新皇登基,會大赦天下以示恩典。

甲字獄的犯人就直白多了,一個個嘻嘻哈哈,就差高喊皇帝死得好。

“小哥兒,新皇帝啥時候登基?”

“咱就要出去了,就不能吃頓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