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兩軍在忻州相遇,拓跋晗倉促迎戰,難以與禦駕親征的中軍對敵,敗走青州,狼狽逃竄。

也正是在青州東郡,她截取到了來自於三姐的一封信——她三姐如今虎踞王庭,享有錫林、朔州、幽州等多地,幾乎已經坐穩王位。

拓跋嬰的信件是發給齊軍的。

拓跋晗將信件拆下,見到其中對東齊的示弱修好之言。她剛剛被齊軍打退,心中火氣未褪,見她信上居然寫著要以歸還燕京為籌碼,聯合東齊主將一起掃清其余不跟隨她的部眾。這些部眾當中,自然也包括拓跋晗自己。

四皇女即便明知道這是計謀,也還為這說辭感到憤恨交加,她將信件拍在案上,冷靜了半晌,扭頭與眾人道:“傳我命令,不許將她禦駕親征的消息傳回王庭!派出人馬散布消息,就說東齊主將乃是當初攻下高平的李將軍,這封信不用阻攔,就讓她發到薛玉霄手中!”

“殿下。”旁側人道,“殿下怎麽能如此做,明知道三殿下對咱們視如仇寇,要聯合東齊消滅我等,怎麽能坐視不管,任由她這樣呢?”

拓跋晗雖然沒有什麽才智,但對她三姐很了解:“我知道三姐。她嘴上說著是要聯合齊軍殺我,可一旦如此,必然會遭到北方三十二部的眾怒。這是聯合外敵來解決大夏的內政,三姐還不會蠢笨到要將自己架在火上炙烤……這封信裏大約有詐。”

幕僚贊同道:“殿下說得正是。三殿下不知道齊軍主將是誰,先發此信,正是她的疏忽。如果是一般的齊軍大將,或許就會誤入陷阱,但掛帥之人是當今齊帝,她心細如發,一定能發覺其中的陷阱。如今隱瞞她掛帥的消息,讓三殿下誤以為是李將軍會面,自然覺得對方中計,這樣促使二虎相爭,互相坑害,我們才能趁機喘一口氣啊。”

言之有理,眾人紛紛點頭。

拓跋晗決策之後,轉向東郡地方部隊借人馬,還未動身,忽而問:“獨孤將軍現下如何了?”

自從在那日陣前,薛玉霄命齊軍高呼問候之聲,獨孤無為的大名響徹四野,她在鮮卑軍營中的情況就變得更加岌岌可危。因為此人是從三殿下帳下轉入她這裏,即便她射術出眾,拓跋晗也不敢將她視為親信,只能行仁義之道,卻不能真正信任重用她。

眾人面面相覷,左右為難,還是先前率先開口的那位幕僚上前半步,壓低聲音道:“獨孤將軍……郁郁不樂數日,連弓都沒有再摸過了。”

拓跋晗嘆息道:“她與齊帝的那段往事,看來天下皆聞了。但此人很是忠直,當初既然沒有背叛三姐,我覺得她不會通敵的。”

“獨孤將軍雖然不會通敵,但世人都知道齊帝對她求賢若渴、高看一眼,哪會有不暗中揣測的呢?”幕僚說,“近來逃亡東郡,人心甚不安定,到處議論紛紛……臣提議,不如……”

她說到這裏,將手擡起來,做了一個動手的姿勢。

拓跋晗立即擺手道:“不成不成,她因為在三姐那裏走投無路才來投奔我,我也早知道她傷了薛玉霄、卻被薛玉霄放過的往事,這時候要是我再殺她,有失我為人的底線,我不能這麽做,你也不要再說了。”

她回絕此事,跟幾位親衛點兵點將,前往東郡借馬和糧草去了。

四殿下走後,幕僚望著她遠去的背影,扭過頭,忽然跟拓跋晗帳下的一位將軍道:“殿下太在意名聲,這樣是不行的,她其實也對獨孤無為的過往耿耿於懷……我們追隨四殿下,就要為大勢著想,絕不能將這樣一個動搖軍心的人放在營中。”

那位將軍肩膀纏著繃帶,才負了傷,但身形高挑,皮膚曬得黝黑,正是從陣前負傷逃回來的尉遲將軍,單名一個婷字。

“請姬傅教我。”尉遲婷很敬重她。

姬傅乃是漢代所置官名,是輔助引導皇帝的一種言官,近些年來成為了對謀士、老師的尊稱……這也是從東齊文化中融合學習過去的。

幕僚心知尉遲將軍性格魯直,與她悄悄道:“我們趁夜……動手……”

尉遲婷面露猶豫,慢慢點頭。

……

忻州戰勝,薛玉霄以此作為駐紮之地,屯兵修整,她規劃路線,與朝廷京兆的文書來往不斷。

忻州相鄰的朔州、榆林兩地,都是歸屬三皇女拓跋嬰的地盤,薛玉霄沒有去追敗走的四皇女,她要維持兩方彼此消耗、三十二部互相猜忌的狀態,絕不會輕易滅掉其中一個。

“怎麽樣?”李清愁在她案前,雙手抵著地形圖,興致勃發地問,“繼續取朔州,然後便能逼入燕京!過了朔州很快就是舊都地界,那裏的百姓翹首以盼,做詩歌以寄我軍,我看幹脆就一鼓作氣——”

“清愁。”薛玉霄抵著下頷,盯著地形圖慢吞吞地看,清淡道,“越靠近燕京,各位將士的心情就越迫切,屯兵修整的這幾日,我聽說有好幾起打架鬥毆的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