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騎射乃六藝之一,是士族女郎自小修習的技藝。

場上神駿飛馳,蹄鐵踩踏在場地上,震出如雷鳴的跑動之聲,在馬球場兩側樓宇之間,有樂師擊鼓,鼓點密如驟雨。

在馬匹交錯之間,球杆交錯著爭相觸碰鞠球,彩色鞠球在場上不斷移動,你爭我搶,令人目不暇接。

這項運動在三國時期便有記載,盛行於唐宋,薛玉霄知道東齊也有的時候還是稍微驚訝了一下的——這樣一個重才名清談、連審美都偏向病弱之風的朝代,居然會把這麽激烈的運動作為士族的普遍玩樂項目。

不過這是她最初的想法,因為她不久後即發覺,弱柳扶風只針對男人,齊朝還是很欣賞矯健結實的女郎的,要是誰家的娘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嬌柔羞澀一步三喘,眾人提起時,都會搖頭惋惜。

場上隊伍甚多,但其他人騎術平平,多是蕭平雨、袁冰,與李清愁之間存在激烈的爭搶。她們三人分屬三隊,戰況火熱。

砰。一聲脆響之間,袁冰的球杆把彩色蹴球打入門中,鼓點大作,袁冰舉起手中擊球的月杖,聽到周圍的喝彩聲,目光先是遙遙地看了一眼樓宇,拱手向王秀致禮,隨後回首看向薛玉霄、李清愁兩人:“都尉大人技巧生疏,我勸你還是認輸為好,以免太過丟人。”

薛玉霄沒搭話,她捏了捏手腕。一旁的李清愁拉住韁繩過來,她額頭上微顯薄汗,低聲問道:“不太熟悉?”

薛玉霄道:“我在學。”

李清愁眼眸睜大,像是被這三個字震撼到了:“你沒打過?等一下,你騎術這麽好居然沒打過?袁冰的馬球之技在京中頗有名氣,蕭平雨最擅騎馬,駕馭馬匹如臂指使,你第一次打居然能跟上她們倆?”

薛玉霄心平氣和:“萬事開頭難,再忍我一刻鐘,我熟悉一下規則。”

李清愁道:“你……”

不待兩人再度交流,一旁鑼鼓聲驟響,一個穿著窄袖羅襦、戴簇花襆頭的女郎將蹴球拋入場中,馬聲再度嘶鳴。

薛玉霄控制著手腕的力道,單手持韁,雙腿輕夾,胯下的烏黑駿馬猛地沖了上去,馬腿橫戈在蕭平雨和袁冰之間,月杖一揮,將兩人之間的小球從中奪去,傳向李清愁。

在與兩人相撞之際,黑馬又扭頭避開,硬轉了個弧度微妙的彎兒,讓三人都沒有剮蹭到。

“漂亮啊!這騎術。”桓二忍不住喊道,“薛都尉文能安邦、武能定國,無怪乎家母日日念叨,恨不能收入麾下!”

“你是哪邊的啊?”蕭平雨與她鬥嘴,“要不是你拖我後腿,我早就勝過袁冰了!”

蹴球朝著李清愁而去,然而半路之中,卻被一道月杖截取而去,李清愁立即跟隨而去,與之爭搶,擡眼時見到李芙蓉的臉龐。

“同出一氏,卻為外人出頭。”李芙蓉道,“果然旁支遠房,總是養不熟的。”

李清愁不言不語,正將小球奪下,那道月杖忽然向前一頂,在眾人見不到的刁鉆角度撞在馬匹的肚子上,駿馬打了個響鼻,吃痛後退。

李芙蓉擰身一轉,小球被奪入杆下,傳給飛馳而來的袁冰,兩聲連續不斷的小球擊杆聲,又一聲鼓。

“袁冰、李芙蓉,得一分。”

襆頭女郎高聲記分。

薛玉霄看出不對,驅馬過來問道:“怎麽了?”

李清愁皺眉:“她果然來陰的,卑鄙無恥。”

這力道傷不到馬,只能令其吃痛,只要馬匹沒有受驚將人掀翻下來,這種程度的犯規是不會被發現的。

“要說來陰的。”薛玉霄琢磨道,“你的暗器不是更加神不知鬼不覺,幾顆石子,就能讓她舉步維艱。”

李清愁搖頭:“我豈能跟這等小人同流合汙,再說我那是殺人的功夫,用來擊馬,恐怕收不住力道。”

薛玉霄道:“我知道,你是正直清流,淑女典範,有讓人之風。這樣吧,我來!”

李清愁又是一震,憋出來一句:“……倒也不必,輸了只是丟面子,要是十幾枚石子繞著馬蹄釘一圈,那就是天下奇觀了。”

薛玉霄道:“擊球我已學會了,暗器雖然差一些,但也頗有進展,你怎麽不信任我?”

李清愁忍不住道:“你的暗器能讓人信任嗎!”

兩人交談間,比賽已經再度繼續。

這一次鼓響之後,薛玉霄不再隱忍學習,她的黑馬機敏靈活,乃是薛司空重金求購的寶馬,忠心護主,能審時度勢。當她施展全力後,爭奪便瞬間更為激烈,馬匹之間往往僅有一指的距離,蹄鐵交錯,稍有不慎就會翻下馬去。

眾人看得心弦緊繃,驚呼連連,不少未婚的郎君從坐席上站起,步出廳內,面含傾慕,朝著場上幾人望去。

“薛娘子真是愈戰愈勇了。”一個小郎君忍不住道,“如此高貴門楣,前途似錦,不知道是誰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