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朝會結束,薛玉霄與軍府眾人介紹寒暄,步出歸元殿。

蕭妙蕭將軍,與另一邊的桓成鳳將軍轉頭望來,目光皆落在薛玉霄身上。依她們的身份、資歷,都沒有主動上前攀談,而是等待薛玉霄主動選擇一方,兩位武將娘子都已成家立業,頗有英姿,蕭將軍相貌端正,眉飛入鬢,一雙如刀的英氣雙目。桓將軍則唇邊微帶笑意,目含審視,氣度從容。

明明已經散朝,氣氛反而愈發黏著緊張起來。

李清愁雖然怪她隱瞞,但此刻仍道:“早做抉擇,免得讓兩位大人猜疑。”

不待薛玉霄回答,李芙蓉看向兩人,不陰不陽地開口:“我倒不知道你什麽時候跟薛都尉搭上交情了,草芥之身,要攀上薛家的門楣高枝,費了不少氣力吧?”

李清愁面不改色:“不勞掛心,比與你論交情簡單許多,我們雖有親,情誼卻不如人。”

李芙蓉道:“要是你沒有姓李,你以為能站在這裏?”

她語含輕蔑,對於李清愁近日所出的風頭大為不滿。但很快,風頭無兩、名滿陪都的薛玉霄擋住李清愁,不輕不重地叫了她一聲:“李掾,你說的那聲都尉大人,我很喜歡,當著我的面,就不要再這麽小肚雞腸的了。”

李芙蓉抵住後槽牙,齒間摩擦地咯吱輕響,她忍了忍,扭頭哼了一聲,再也不理會兩人,獨自走到蕭將軍身邊去了。

除了兩位將軍,其他的文掾、鳳將,也不約而同地對薛玉霄十分矚目。無論是誰有這樣的奇才、這樣名滿陪都的女郎輔佐,軍府的平衡都會被打破。

薛玉霄卻沒有去跟任何一人攀談,她遠遠地向兩位將軍行禮致意,稍微停在原地駐足片刻,果然聽到身後響起薛澤姝的聲音。

“霄兒。”薛司空眉梢微露喜色,但眾人面前,情緒並沒有太過變化,她擡手拍了拍薛玉霄的肩膀,與她同行。

四周暗自潛藏的目光立刻消散無蹤。

路過蕭妙、桓成鳳時,兩人也全然不是此前審視考量的目光,兩位武將穿著朝服,衣上有虎豹躍身的繡圖,以卑職而居,神情尊敬,仿佛薛司空身上有一道無形的屏障,將薛玉霄整個籠罩在內,令人不敢窺視。

步出禁中,上了薛氏的馬車。薛澤姝才神情一變,笑意流露言表之間,她本來想要抱一下寶貝女兒,又覺得孩子大了,於是克制著自己沉甸甸的母愛,只是握著她的手。

“能惦記著你二哥,他自小也沒白疼你一場。”薛澤姝道,“霄兒,來龍去脈我大抵能猜到,但你還需跟我說一遍,此事當中如有犯險錯漏之處,娘親好立即為你遮掩。”

薛玉霄便從頭說起,只單單省去了珊瑚主人的身份,其余基本都交代給了她。

薛澤姝思量片刻,面色逐漸肅然,她道:“你既然已知那是皇帝喉舌,居然還敢單刀赴會,這種危險之事,日後絕對不可再貿然行動。”

薛玉霄稱是。

薛司空打量著她的神情,忽道:“你只是嘴上說對,心裏卻未必肯聽娘的。是不是?”

她洞若觀火,薛玉霄也無法掩飾,只好道:“母親,女兒雖然大徹大悟,英才晚成,但骨子裏就不是因循守舊的乖順之人,人生於世間,有些叛逆反骨,有些冒險之舉,這都是尋常之事,要是因為怯懦而達不成目的,遺恨終生,我才會懊悔。”

薛澤姝嘆道:“你這番話跟我年輕時所想的一模一樣,吾女終於開蒙了,真令人既擔憂萬分,又不勝欣喜。”

薛玉霄在心中默默道,哪裏,這就是書中你常常教誨學生的話,我稍加改編而已。如果不是有原著對薛司空的描寫托底,還真沒有把握在母親大人眼皮底下裝得天衣無縫。

但總體來說,薛澤姝還是高興更多一些,她在腦海中將此事的首尾過了一番,道:“趙中丞願意為你遮掩,不惜遭受皇帝的猜疑,她真心待你,你日後也要為她所想,以老師之禮侍奉她。”

薛玉霄道:“女兒明白。那日我在蘭台講述故事,雖未講完,但其中情節人物相似,應該早有人猜到我的身份,如果不是趙中丞與崔侍禦史為之周全,以我自己的能力,肯定做不到滴水不漏。”

馬車轆轆,路過放鹿園。前方的王氏車馬在此停下。

兩人交談至此,薛澤姝隔著車窗上的朦朧薄紙,望了一眼王丞相下車入園的背影,問道:“除了趙中丞之外,此事,王秀有插手麽?”

薛玉霄立即回答:“不曾驚動丞相。”

“……怪了。”薛澤姝的手抵著窗邊,似有若無地輕輕敲動,“她門下數百學生,確實都庸庸碌碌地不如霄兒你,但她既然沒有見識過你作《求芳記》,怎麽會起惜才之心為你說話?王秀這個老匹婦,每天不笑不怒,鎮靜如水,連我也看不出她在想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