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是他

入夜之後,放了蝕霧叫慕從雲睡得更沉,沈棄不緊不慢地換了容貌裝扮,將許久未用的黃金面具扣在面上,方才離開。

夜裏的學宮明面上看起來一片沉寂,但實則處處都是暗藏的守衛。

沈棄隱匿身形離了上嵐峰,一路行去,明顯察覺學宮之中的守衛比先前更加嚴密。他側臉瞧向一處陰影,霎時了然——果然是天外天的人手。

殷秉衡白日抵達學宮,看起來尚無動作,但實則已經暗中布下了眼線。

動作這麽快,其中顯然少不了佘夫人的功勞。

想到白日同殷秉衡一道出現的女人,沈棄緩緩轉了轉指間的鎖紅樓,眼中戾氣沸騰。

遙遙盯了殷秉衡一行落腳的九星樓半晌,他方才拂袖往另一個方向去——他打算先去探探陳破的底細。

陳破的居所位於柏陽峰山腳下,四周樹木環繞,草木掩映,十分清幽,自然也就少有人煙,方便了他的行事。

雅致的院落陷在夜色裏,靜悄悄沒有半點聲息。

但陳破生性謹慎,沈棄可不覺得這座靜謐的院子就當真沒有半點防範了。

他沒有貿然闖入,而是放出信號召回赤隼兄弟。

片刻之後。空蕩蕩的木鐲上便多了兩道鳥雀紋路。沈棄以指腹輕撫過,便從赤隼兄弟處知曉了整個院落的布局。

陳破果然狡猾,竟然用了陣法制造幻境,將真正的院子藏了起來,若有人闖入幻境之中,他立即便能知曉。

沈棄避開了眼前的幻象,根據赤隼兄弟尋到的缺口,輕而易舉地潛入了院子裏。

與漆黑靜謐的幻境不同,眼前的院子屋檐下掛著幾盞白色燈籠,顏色偏白的燈光躍動著,在地面投下濃郁漆黑的陰影,那陰影緩緩流動著。宛若活物。

沈棄盯著地面濃郁的陰影看了幾秒,謹慎地避開了燈籠照亮之處,潛入屋內。

屋裏並沒有人,按照赤隼兄弟的探查,這個時候陳破應當在地下密室當中。

沈棄費了些功夫,才尋到了密室所在。

為了瞞騙陰雪,密室內亦設了陣法,偽裝成了崖下山洞的模樣,內部陰暗潮濕,爬滿了苔蘚,時不時還有石壁縫隙沁出的水滴緩慢滴落,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就連空氣中都充斥著潮濕發黴的水腥味。

沈棄嫌惡地蹙眉,並未深入。而是保持著一個進可攻退可守的距離,站在密室階梯的盡頭,側耳細聽裏面的動靜。

陳破果然在密室之中。

兩人並未交談,偶爾能聽到陰雪壓抑的咳嗽聲。

沈棄耐心地等著。

約莫一刻鐘後,陰雪主動打破了沉寂,他的聲音聽起來十分虛弱:“陳道友,我怕是撐不了太久了。”

緊接著陳破的聲音響起來,似有些著急:“可是傷勢又發作了?這可怎麽辦是好?”

陰雪咳嗽了兩聲,接著又是一陣沉默。

但這次並未沉默太久,陰雪似乎終於下了決心,吸著氣緩慢道:“蝕霧已經侵入我的靈脈中,若再得不到救治,恐怕我不久就要喪失理智化身妖魔,屆時陳道友也會有危險。如今最好的辦法,還是陳道友回學宮替我送信給兄長。”

“這……”陳破語氣遲疑,明顯有所顧慮,並不太情願:“我被仇家追殺,未必能替你順利送達。”

陰雪下定了決心,便也不再遲疑,直言道:“我父親是燭龍一族的族長,燭龍一族從前隱居避世,你可能未曾聽過。但我失蹤之後,兄長必定會稟報父親母親,他們肯定會派人到西境尋我。”

他忍痛從手臂內側撕下一塊龍鱗,在陳破詫異的眼神中將那塊被蝕霧侵蝕了小半的龍鱗放在了他的手上,又拿出一塊古樸的青銅令牌交給他:“你帶著這兩樣東西去十方學宮,不僅會有人保你無虞,還會有重酬。”

陳破捧著鱗片和令牌,眼中泛起奇異之色。但聲音卻還是謹慎怯弱的:“這,這……”

他遲疑著、權衡著,像是忍不住誘惑一般將龍鱗與令牌收起,沉聲道:“你放心,我必會替你將信送到!”

見他應下,陰雪終於松了一口氣。

陳破揣著信物往外走去,眼角余光注意到半闔著眼皮的陰雪,他緩緩勾起唇角,自袖中摸出個木魚,屈指隨意地敲了兩下。

無形的結界泛起波瀾,片刻之後又平息下來。

而在另一頭的陰雪眼中,便是看到他艱難地出了山洞。

見他要出來,沈棄身形霎時間如霧散開,沒有留下半分痕跡。

陳破回了正廳,又敲了下木魚。

檐下濃郁的黑影湧動片刻,聚成一個黑色的人影走進來:“尊者。”

“拿著這兩樣東西去找燭龍一族的人……”陳破將龍鱗和令牌扔給對方,斟酌片刻又吩咐道:“就找最小的那個,叫陰識的。”

沈棄立在屋頂上,聽見陳破讓人去尋陰識時,嘴角勾起奇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