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寶貝

說是計劃,但大多數時間,兩個人就只是坐在一起胡侃而已。

身為律師的唐蘊一直被人誤解成擅長顛倒是非,臨場反應迅速,演技封神的那類人,但實際並不是這樣,每一次上庭前,他都會花很長時間的準備辯護意見,預設對方辯護人、檢察官、甚至是法官的反應,把所有的可能性都羅列一遍,想好應對的方案。

唐蘊很擔心自己露怯,所以讓匡延赫配合著演一下銷售員的角色。

然而兩個人的腦洞太多,話題無數次跑偏。

到最後,匡延赫實在是困得不行,眼皮都快要掀不開,撂下一句“算了算了,到時候見機行事”後,目送唐蘊離開。

臨睡前他刷了個牙,身體微微前傾,對著鏡子檢查臉上的傷口,液體創可貼微微地翹起一點邊,令他這個強迫症感到十分難受,只好撕了下來,從醫藥箱的最後一層翻出普通的防水創可貼。

他一直都知道家裏有這種普通創可貼,即使只有一條胳膊也不難操作,但他幾個小時前,還是鬼使神差地找了那瓶從來沒用過的液體創可貼出來,下了樓。

至於目的是什麽,他自己也難以描述,大概是被閆楚那一下砸壞了腦袋,亦或是唐律師老家是苗族的,給他下了什麽蠱吧。

他的手腳變得很不聽話,自顧自地下去了。

不過他也不後悔,畢竟得到了一句意料之外的贊美。

雖弄不清楚“刻薄”和“好看”究竟哪個是真,哪個是假,但一想到自己用開玩笑的口吻讓唐蘊扮演他的小情人時,唐蘊那瞬間紅透的耳朵,實在可愛。

匡延赫回想著這一天的種種,飄飄然地笑起來,摘掉隱形眼鏡躺到床上,很快便睡了過去。

周二這天,唐蘊出乎意料的忙碌,不過這也是他習慣了的日常。

執業律師四個字聽起來相當高大上,但說白了,就是相對體面一些的服務行業,有時候唐蘊甚至覺得自己和健身房的銷售差不多,永遠都要用笑臉面對那些神經兮兮的客戶,同時還要忍耐客戶在一天之內轉變八百個想法。

有位客戶上周就加了他微信,說周一到律所找他,但到了周一又說臨時有事不來了,推遲一天,周二上午準時到。

可是唐蘊一直忙到中午吃飯也不見有人來找他,於是在微信上問了一下那位客戶,那人也不解釋一下為什麽不來,只承諾一句:下午三點之前一定來。

可去你媽的吧。

即使是標的金額兩百萬的案子,唐蘊也不想接了,他生平最煩這種不守約的客戶,這樣的人腦袋裏並不存在時間觀念,把律師當成了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傭人,亦或是在各家律所間比價。

根據經驗判斷,這樣的客戶很難伺候,唐蘊把這傻缺客戶轉給前台,直奔停車場。

在出發前,唐蘊把囤在車裏的奶茶和零食袋子全都清理了一番。

垃圾並不全是唐蘊的——有位同事的汽車前幾天被刮蹭了一下,送去4S店補漆,這兩天都坐唐蘊的車上下班,這位英雄上庭前十分容易緊張,需要攝入大量甜食,所以副駕車門把手下的空間就成了垃圾儲藏區。

丟掉垃圾袋,唐蘊又往車裏——尤其是副駕駛位置噴了點香水。

以免被匡延赫聞到什麽異味,誤以為他是個邋遢臟鬼。

他依然很清楚自己和匡延赫是沒可能的,就像橘子樹永遠不能開出桃花,但一想到要見面,總忍不住想要在對方心裏留個好印象。

快到帆船大樓時,唐蘊給匡延赫發消息,匡延赫回了個“嗯”。

很湊巧,當唐蘊的車駛向保安亭時,匡延赫從旋轉的大門走出來。

不知道是不是為了貼合他們今天作為購房者的身份,匡延赫並沒有穿他經典的襯衣和西褲,而是換了件較為寬松的短袖,斜跨一個運動背包,腕上那塊三百多萬的百達翡麗換成了三千多的新款Apple Watch——這也許是匡總家裏能翻出來的最便宜的配飾了吧?

短袖和表帶同色。唐蘊發現匡延赫好像很喜歡那種暗暗的綠色調,家裏的窗簾、餐具、沙發、地毯、甚至是手機殼……

唐蘊能想起他家中很多帶綠色的細節,並且協調出一種很高貴的味道。

就像他本人一樣,即使套了件很素的衣服,那款款步伐,亂中有序的發型,器宇軒昂的姿態,都在悄悄告訴別人,他很有背景。

匡延赫的右手露在外面,紗布拆了,傷口用體育生們常用的肌內效貼布卷了一圈。

也虧他想得出來這辦法。

這麽壓著傷口,會不會疼啊?

“等很久了嗎?”匡延赫鉆進車裏時,問了一句。

“沒有,我也是剛來。”唐蘊今天很難得的,沒有在匡延赫身上聞到什麽味道。

“你車裏很香。”匡延赫扣上安全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