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智齒

新學期開學。

唐青雲去世的消息一開始並沒有在校內傳遍, 老師只說她是轉學,去了別的地方,以後不會再回來。

但這樣的消息總歸不能完全封鎖, 很快大家也就都知道了。

常年掛在文科成績紅榜的第一名,竟然就那麽毫無預兆地去世了, 大家吃驚又唏噓。

陳以年整個人都渾渾噩噩, 他寒假打工的那些錢最終還是沒能派上用場,最後半個月的工資甚至都沒去拿。

餐廳老板將錢交給夏莓,讓她轉交。

夏莓在學校天台找到陳以年。

他只是無所謂地笑了下,說:“你拿著吧, 之前不是還想找我借嗎,現在送你了。”

夏莓皺起眉。

自從那天之後,陳以年就一直這個狀態。

痛哭過後, 他平靜得異常,依舊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學校裏甚至還有人議論說陳以年這反應看來之前真沒喜歡過唐青雲。

只有他們身邊幾人知道,陳以年不吃飯, 幾乎夜夜泡在酒裏, 身體都已經快支撐不住。

“陳以年。”夏莓將那一沓錢摔在他臉上,“這些錢是你為了她掙的!”

他睜著眼任由錢砸在臉上。

紅色的鈔票洋洋灑灑飄散開, 散落在地上,他一動沒動。

過了很久, 他才抽出一支煙點燃, 蹲下來,一張張撿起, 淡笑著說:“不要就不要,丟什麽錢?”

夏莓紅著眼眶咬牙輕聲道:“你就是個懦夫。”

他撿錢的動作一頓, 仰起頭,擡眼看向夏莓。

“你明明知道她不會希望看到你這樣!你在這擺出一副情聖的樣子給誰看,她又看不到了!”

陳以年猛地站起身,同樣紅著眼憤怒地瞪著夏莓:“那你讓我怎麽辦!啊?你說你讓我怎麽辦!”

他胸腔劇烈起伏,“我能怎麽辦!她都不在了!我本來都想好以後要跟她一起去北京,可現在呢?她不在了,她永遠留在這裏了,那我就在這裏陪她好了啊!”

這是這麽多年來,夏莓第一次和陳以年發生這樣的爭執。

她仰頭瞪著陳以年,氣勢絲毫不弱,一字一頓道:“你可以替她去北京看看,她說過的,她想去北京讀中文系,她還沒去看過北大是什麽樣子的。”

陳以年自嘲地扯起嘴角,冷聲:“剛才可是你說,她看不到的。”

夏莓被氣得不輕,轉身就走。

兩人由此徹底冷戰,誰都沒再跟對方說話。

直到某天中午,陳以年忽然來到教室,走到她旁邊,問她要了幾門課的筆記。

夏莓一頓,將先前記的筆記本給他。

陳以年穿著校服,拉鏈規規矩矩拉著,接過筆記本回到座位,抽出了一本教科書開始看。

後來夏莓聽王鵬說,那天他們在天台碰到一個值日生,戴著紅袖章,梳著馬尾辮,問他們名字,要記名兒。

就和當初唐青雲在天台上問他們的名字一模一樣。

夏莓想起那天的場景。

那時候他並不喜歡唐青雲,因為她眼底太盛的傲意。

或許,是陳以年從那個值日生眼中看到了和唐青雲一樣的傲意,才會幡然醒悟。

又或許,他只是真的想替唐青雲去北京看看。

開學沒幾天,就到了程清焰參加大師賽決賽的日子,要去上海比。

寒假前夏莓訂了兩人去上海的機票,打算一塊兒去,但這次時間卻和唐青雲葬禮的時間撞上,於是夏莓便取消了自己的機票。

傍晚放學,程清焰送她回家。

最近幾天夕陽總是很耀眼,暖黃色,像溏心雞蛋。

跟唐青雲去世那天的夕陽很像,以至於,夏莓每次看到這樣的傍晚都會覺得特別特別難過。

“你一個人可以嗎,不行我就不去決賽了。”程清焰說。

“沒事的。”夏莓淡淡笑了下,“好不容易進決賽,你寒假花了那麽多時間那麽多精力,怎麽能不去。”

程清焰握住她的手:“那有任何事,都給我打電話。”

“嗯,我知道。”

“我三天後,周日就會回來。”

“到時候我去機場接你。”夏莓捏了捏他的手,“比賽加油,哥。”

隔天,程清焰便獨自一人坐飛機去了上海。

再隔一天,周六,是唐青雲的葬禮。

一早,夏莓和陳以年一塊兒過去。

到了那裏,一走進去就見到唐父和唐母。

他們看上去都蒼老許多,遠遠望去更是一頭銀白的發,見到夏莓和陳以年,唐母哭著握住他們的手,說謝謝他們過來。

陳以年紅血絲裝滿眼眶,將寒假裏打工掙的錢遞過去。

唐母一頓,垂眸看厚厚的牛皮信封,忙擺手:“這、這我們不能要的,你們年紀還小呢。”

“阿姨,您收下吧,這些本來就是我為了青雲才去打工賺來的。”陳以年說,“你們收了,這錢才算是終於交到她手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