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牙疼

2012年的夏天,多地高溫突破歷史極值,整個世界仿佛都成了蒸籠。

也是這一年的夏天,夏莓長了第一顆智齒。

阻生智齒,很疼。

有個無稽之談是這麽說的,智齒疼時遇到的人就是你此生的真愛。

夏莓對此不屑一顧。

當時的她並不知道,在2012年夏,她真的遇到了那個將貫穿她一生、讓她永遠無法忘卻的人。

——嗡嗡。

——嗡嗡。

昏暗的房間內窗簾緊閉,只有放在床頭的手機嗡嗡震動了兩下,發出一片四四方方的光亮。

一只白皙纖細的手從被子裏伸出來,扯掉蒙過臉的被子,一頭烏亮濃密如海藻的長發在床面上鋪開。

少女皮膚透白,眉心微微蹙著,不耐煩地從鼻腔裏滾出個哼聲,去夠床頭的手機。

因為不適應突然的亮光,夏莓蹙眉眯眼,在一片迷迷蒙蒙中看清手機屏幕。

兩條信息。

一則來自“夏振寧”,是她爸。

另一則來自她狐朋狗友的群聊。

夏莓先點開下面一條信息。

陳以年發來的語音,少年聲音吊兒郎當的:“美眉,出來吃燒烤啊。”

夏莓“嘖”聲,立馬回過去:“陳以年你想死我可以成全你。”

陳以年幾乎是秒回,一共五秒的語音,前三秒都是笑。

“行行行,莓莓、夏莓!來不來啊?”

“不來。”夏莓幹脆。

夏莓小名叫莓莓,陳以年便總改個聲調叫成“美眉”。

她從床上坐起來,看了眼時間,晚上七點,這午覺睡得可真夠長,睡得腦袋都昏沉。

下床,趿上一雙人字拖。

踩在地板上,啪嗒、啪嗒。

她看著鏡子裏的自己。

白皙透亮的皮膚,天生紅唇,一雙江南眼,不笑時清冷,笑起來卻又足以蠱惑人,眼尾上翹,濃密的睫毛從眼尾隱約延伸出去,倒像是畫了眼線。

尤其那一頭烏黑濃密的長發,襯極了港片裏頭的那股味道。

明艷又濃麗。

夏莓漱了口,這才慢吞吞地點開另一條信息。

[夏振寧:莓莓,今天你盧阿姨和哥哥會先到家,你注意禮貌。]

她指尖一頓,隨即露出一個嘲諷的表情,嗤了聲。

夏莓父母在她七歲時就離了婚,她跟了母親。

夏振寧離婚後一直在外省做生意,近十年來她和這個父親都沒有任何聯系,直到去年,母親去世,夏振寧才又擔著父親的名義找到她。

而最近,夏振寧決定回柯北市。

帶著他口中那個所謂的“盧阿姨”和“哥哥”。

她沒回復,重新點進群裏,問:[在哪?]

陳以年發了個定位。

夏莓換掉睡衣,隨手套上白T和牛仔短褲,推門出去。

剛一推開,炎夏的熱浪就撲面而來。

夏莓心生煩躁,咒罵一聲,走下樓。

餐桌上一張便簽紙,是家裏照顧她的阿姨留下的,說晚飯放在冰箱,讓她醒了後熱一熱記得吃。

夏莓放下便簽紙,出門。

夏天的柯北市很熱鬧。

轎車、摩托車的鳴笛聲,水果攤邊的電視機正在回放倫敦奧運會的精彩瞬間,熟食店裏的吊式風扇綁著布條“孜孜不倦”驅趕蒼蠅。

夏莓繞過幾條種滿梧桐樹的街,終於到了那燒烤店。

遠遠就看見露天那一桌四個男生,椅子邊豎著好幾個酒瓶。

張翔最先看到她,起身把椅子讓給她,自己又去搬了把凳子:“莓莓,你可算是肯出來了。”

夏莓坐下。

陳以年彈掉一截煙灰,直起背拎起一瓶啤酒,拿菜單板彈開,給夏莓倒了一杯,上頭白白一層沫。

陳以年:“忙什麽呢?叫你幾次都不來。”

夏莓懶洋洋:“天熱,懶得出來。”

張翔笑道:“陳哥你這話,說得你最近出來了一樣,還不是見色忘友。”

夏莓喝酒,擡眼瞧陳以年。

張翔解釋道:“莓莓,咱陳哥最近可天天都跟許柔在一起。”

夏莓:“誰?”

“高一文科班的啊,級花。”

夏莓在腦海中搜刮一圈,倒是聽過這名字,但對長相模糊:“等開學看看,好看麽?”

陳以年呼出一口煙,懶洋洋地笑回:“沒你好看。”

夏莓嗤一聲。

其實剛才那句“等開學看看”也是隨口一提,陳以年身邊的姑娘能堅持一個月都不容易,等開學說不定早換了一個。

夏莓時常想不通,喜歡陳以年這樣的人到底有什麽意思,也沒見他花心思,怎麽就那麽多女生前仆後繼。

因為不花心思,那些女生在他的朋友堆裏自然也得不到多少尊重。

有人笑問:“這暑假天天膩在一塊兒,到哪步了?”

陳以年裝傻:“嗯?”

一群男生笑得不懷好意:“裝什麽純啊陳哥,暑假可有太多事兒可以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