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錢艷艷
◎初見時,他十八,她十九,正青春年少。◎
觀察閔成河的反應, 他的焦急不似偽裝。
他仿佛急欲表達什麽,但卻一直不得要領。
從他結結巴巴的表述裏,趙向晚漸漸將事件還原。
閔成河遠遠地跟在錢艷艷身後, 看著她從西區3棟走出來。他害怕被錢艷艷發現, 不敢跟得太近。珠市機械廠生活區不大不小, 每條道路閔成河都熟悉, 也不怕跟丟,於是保持著十幾米的距離,慢吞吞地走著。
橫穿過一條水泥路,錢艷艷走到東區, 前面有一片香樟林,將閔成河的視線阻擋。
晚上很安靜, 閔成河忽然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還夾雜著某些奇怪的聲音,這讓他警覺起來, 趕緊跑過去。
前方很黑,路燈壞了。
隱約看到錢艷艷踉踉蹌蹌地走了幾步, 閔成河慌忙叫了一聲, 跑過去一把將她扶住。借著遠處微弱的路燈光線,閔成河這才發現,錢艷艷一只手按住胸口, 胸口處紮了一把雪亮的匕首, 鮮血像泉水一樣往外流淌, 喉嚨裏發出扯風箱的聲音:“嘶——嘶——”
閔成河一只手扶住錢艷艷的後背, 另一只手試圖去按住胸口噴湧而出的鮮血, 可是根本沒有用。
鮮血就這樣不斷地往外冒, 沾染了閔成河的雙手、衣服。
閔成河伸手觸碰匕首, 可是不敢拔,他怕一拔出來,她就活不成了。
閔成河茫然擡頭,只來得及看到腳步聲消失的地方,有一道高大的男子身影,一下子拐進了黑暗。
閔成河腦子一片空白,那一瞬,他覺得人生無比漫長。
雷灼厲聲責問:“為什麽不呼救?如果你說的是實話,那個時候大聲喊救命,附近下夜班的人就能聽到過來幫忙。”
閔成河呆呆地看著他,額頭青筋一鼓一鼓的。
【我不知道。】
【我想喊的,可是我喊不出來。】
【急,我好急!】
趙向晚看出來了,閔成河應對突發事件的能力有限,那一刻他估計是嚇壞了,不知道如何反應。
越責備他,他便越害怕;越害怕,他就越不敢說話。
趙向晚柔聲道:“你當時嚇住了,是不是?”
閔成河拼命點頭。
趙向晚的聲音似春風拂面,讓人不由自主地情緒放松下來:“你發現錢艷艷被殺,然後呢?”
在趙向晚的安撫之下,閔成河的結巴狀態有所緩解,憋了半天,終於說出話來:“她很重,我扶不住。”
【血腥味撲過來,我想吐。】
【我把她放下,去找人來救。】
【終於看到人了,可是我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趙向晚終於松了一口氣。
閔成河的內心世界是坦誠且真實的。
聽他的心聲,比聽他本人說話要輕松多了。
閔成河的這種情況,顯然是在短促強烈的情緒狀態下,腦活動受到抑制引起的思維停滯。京都聞倩語殺人案中,保安馮兼烈在畫像之時說話顛三倒四,就是因為太過焦慮緊張所致。
想要讓他說出真相,先得安撫他的情緒。
趙向晚站起身,端起一杯熱水,走到閔成河面前。她將水杯遞到閔成河面前,溫聲道:“錢艷艷體重和你差不多吧?扶不住很正常。”
趙向晚的語調不急不慢、聲音不高不低,態度平和而寬容,這讓一直焦躁不安、處於惶恐狀態中的閔成河漸漸放松下來。
就仿佛一直在黑暗行走,面對的全是冷眼與呵斥,陡然眼前出現一道亮光,閔成河接過水杯,哽咽著說:“不是我,不是我。”
趙向晚看著他的眼睛,冷靜而溫柔:“我相信你。”
一句“我相信你”,閔成河內心的冰河突然解封,飽受驚嚇的他開始號啕大哭。
目睹錢艷艷被殺,他沒有哭;
被下夜班的工人抓住,揍了兩拳時,他沒有哭;
被錢民強斥罵為什麽,他沒有哭;
坐在冰冷的審訊室裏,戴上手銬、腳鐐,被警察審訊詢問各種細節,態度滿是懷疑,他沒有哭。
可是,來自陌生警察的信任與鼓勵,卻讓閔成河痛哭起來。
眼淚、鼻涕一起流,將那張醜臉襯得更醜。
但趙向晚知道,這代表閔成河的情緒開始緩解,是件好事。先前閔成河腦子裏的那根弦繃得太緊,導致很多重要細節沒有表述清楚,這也讓著急破案的霍灼抓狂。
霍灼看到閔成河坐在那裏張著嘴哭得稀裏嘩啦,半點同情也沒有,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媽的!這狗東西,殺了人還有臉哭。
趙向晚依然站在閔成河面前,臉上半點變化都沒有。
霍灼很佩服她這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沉穩。
等到閔成河情緒宣泄得差不多了,趙向晚這才緩緩開口:“閔家槐、閔成航,你認識嗎?”
閔成河一下子收住哭,帶著淚光的眼睛看著亮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