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爬出裂縫,辛珊思沒再往山那邊去,駐足回望。大紅花轎很醒目,十幾不知什麽品類的鳥正圍著死屍在轉,偶會落在轎上。奇怪的是,沒了黑衣。

眉頭微蹙,昨日她雖處發病時,但記得很清楚自己殺了一個黑衣。雙手緊握背簍的肩帶,壓下心裏的復雜,深吸輕吐一氣,又淒然一笑。移目看了眼谷底,轉身腳步堅定地離開。

她不知道女主是什麽時候被沖到懷山谷底的,但卻確定以後無意外自己是不會再來這了。至於女主的傷和江湖行俠路…看天意吧。不想旁人了,辛珊思望著遠路。病發過了,她腦袋上的緊箍暫時松弛,但下一回呢?

等到真氣再次堆積到飽和,她當如何?

真氣逆流的罪,她體驗過了,痛不欲生。腳下不自覺地加快,泄露了她心裏的急。

得想法子解決,辛珊思凝目,又一次翻起記憶。俗話說,解鈴還須系鈴人。她得找出有關洛河邊救老嫗的全部細節,好好研究。

旭日東升,晨曦遍灑,枝頭凝露熠熠。懷山谷底,鳥兒啾啾。西角水潭底突然渾濁,隨後一粉白物上浮,一點一點地被水波推向邊緣,擱在了淺灘上。

打坐的黎上,如扇的眼睫顫動了下慢慢掀起,望去。不是她,又收回目光。經過調息,他精神好了不少,但昨日拔毒失血許多,還需將養些日子。收功站起,尋看四周。

不是說東西都給他嗎?他記得她背簍裏裝得滿滿當當,東西呢?眼裏滑過笑意。沒死成,就反悔了。

沿壁凹凸處卡了一條紅色,黎上仰首望著,確定不是喜服上刮下來的,走過去。點地一躍向上,半途蹬壁借力。取得那物,翻身而下。

原是同心結。兩情相悅,意合同德。他看著掌中物,腦中不自禁地浮現她情動時的嬌嬈,眉宇間多了絲柔和。家破後,還是第一次有人毫無保留地將所有給他。

雖然之後她反悔了,但…黎上唇角微揚,不影響他心情。合攏五指,返身向走來的兩人。兩人,一個背著包袱一個背著藥箱,到近前,拱手行禮齊聲道:“主上。”

“你們怎麽下來了?”黎上面上輕松。

背著包袱的青年叫尺劍,濃眉大眼。別看他瘦,他天生力大,十五歲徒手能搬動千斤石。這會正委屈,撇過臉不願回話。

邊上中年風笑,無奈回道:“我跟小尺一直在等您信號,刺楸林裏蹲了一夜,也沒等著。之前見昨日跟您一道跌下谷的姑娘離開,還以為您該叫咱們過來伺候了,不想候了許久…我們也是實在擔心,才現身下來探探。”

尺劍忍不住了:“您體內的毒正猖狂,萬一…”不能說晦氣話,但他氣啊,“萬一有個啥,姓白的做夢都能笑醒。”

風笑觀主上氣色,心頭一動:“您的毒…”

黎上淡而一笑,示意尺劍,“拿身衣服給我。”

尺劍還有點沒回過味,兩眼盯著主上,手拉下包袱,取了墨色雲紋錦衣。黎上讓風笑幫忙遮擋,退下喜服,換上。再卸下金冠,用自己的墨玉冠束發。

抱著喜服,尺劍湊了湊鼻子,主上昨夜做什麽了,衣上一股…一股子熟悉但他又說不明白的味。

“這怎麽處置?”

黎上眼睫下落,扣玉帶:“洗幹凈收好。”

“是。”既要留著,尺劍就將衣細細折疊,放進包袱。

整理完衣飾,黎上終於移步往水潭去。風笑早注意到水潭邊趴著一人,就不知是死是活,跟在後:“主上,夜半有黑衣折返,清理了一些痕跡。”

不意外,黎上一年前就已發現白時年跟蒙人勾結:“師兄心懷大志,我甚慰。”

到譚邊,風笑快上一步去查看:“是個女子。”將側趴著的人翻過面,探脈搏,“竟還活著?”轉首看向水潭,又上望了望半山流水。這人該是自譚底泉口浮上來的,命是真大!

目光自女子慘白的臉上掃過,黎上蹲身,指搭上脈。當這時,幾個著緇衣的尼姑從天而降。領頭的老尼,披著老舊袈裟,她一眼認出把脈的人。

“黎大夫?”

風笑嘴角微不可查地抽了下,弄月庵的人。

日光刺目,昏沉的女子眉頭凝起,嗆咳一聲,泥水自口鼻往外湧。她掙紮著翻身。站在邊上的尺劍見她力不足,擡腳頂了下她的背。

黎上已經收回手,看著女子壓腹吐水:“你五臟積淤,要盡早散淤。”

老尼帶著幾個弟子走近,豎右手於胸前:“阿彌陀佛!兩年不見,沒想在此再遇。黎大夫風采更盛從前,貧尼就放心了。”

“多謝善念師太記掛。”黎上起身。在吐水的女子緩過來,一把抓住他的衣擺,挨靠過去乞求:“救救我…救救我…”她全身都在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