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和其他生產隊一樣,十裏鋪大隊也在搶收麥子。

隊長剛才傳達了天氣預報上的消息,說是後天就有雨,這一地的麥子可是關系著全村人的肚子,因此即便已是晌午了,所有人還都頂著大日頭,不停揮舞著鐮刀。

身高體長的時國安是幹農活的一把好手,他一人把了三垅地,還不時幫旁邊的時爺爺時奶奶和妻子苗秀秀割幾把,這樣一拖三的情況下,不但沒有落後,竟還一騎絕塵。

邊吆喝著督促大家幹活,邊不時揮動鐮刀割兩下的隊長梁大成正好走過來,瞧見弓著背肌肉隆起的時國安也是贊不絕口:

“要是大家都跟國安兄弟似的,咱們這塊地早收完了。”

時國安停下鐮刀,剛想說什麽,就聽見侄女時婷的哭喊聲遠遠的傳來:

“大伯,大伯,鬼,鬼啊……”

“婷丫頭這是咋了?不會是撞了邪吧?”跟在時國安身後不遠處的老爺子時宗義嚇了一跳——

這青天白日的,怎麽會有鬼?

時國安已經放下鐮刀朝著跌跌撞撞跑過來的時婷快步迎了過去,不遠處時家老二時國平也放下鐮刀跟著往那邊跑:

“咋了這是?婷婷你跑慢點……”

時婷已經氣喘籲籲的跑到了近前。

大熱的天,時婷的臉卻白的跟一張紙似的,一頭紮到時國安懷裏就開始哭:

“大伯,大伯,鬼,鬼……”

“婷婷別怕,喝口水……”時國安邊擰開手裏提著的軍用水壺遞給時婷邊柔聲安撫。

“鬼,真有鬼……”時婷縮在時國安懷裏瑟瑟發抖,“鬼正去纏弟弟呢……”

“小珩?”時國安愣了一下,“別急,慢慢說,你說弟弟怎麽了……”

“是妹妹的鬼啊,”靠在時國安汗津津的懷抱裏,時婷驟然見到妹妹鬼魂的恐懼終於消退了些,“妹妹的鬼,是妹妹的鬼回來了……”

“又瞎說,”時國平也趕了過來,他是個老實漢子,笨嘴拙舌的也不會說什麽安慰的話,翻來覆去就是兩句“瞎說,別胡說,妹妹是妹妹,怎麽會是鬼”……

“是真的,”時婷抽泣了一聲,“是櫻櫻妹妹,櫻櫻妹妹變成鬼回來了。”

一句話把一壟麥子割到頭跟著過來的時國平媳婦嚇得一激靈,拉過時婷擡手就要打:

“呸呸呸,真是晦氣,說啥不好你說這個……你個死妮子,再敢胡說八道,看我不揍你!”

“什麽晦氣啊,你咋說話的……”時國平瞪了女人一眼,忙把女兒護在身後。

同樣神情劇震的時國安也回過神來,不安的看一眼落在最後面應該沒聽見這邊說話的妻子,俯身抱起時婷:

“婷婷乖,大伯跟你去看看。”

又低聲囑咐母親;

“媽,你待會兒看著點兒秀秀,別讓她,察覺什麽……”

老太太點了點頭,聲音裏已經帶上了點兒哭腔:

“你去,你去,我看著你媳婦……”

時國安點頭,抄起時婷大步往回走。一行人走了沒多遠,又碰見手拉著手一路哭哭啼啼的時婕姐妹三個。

再往前走,就瞧見了已經挪到樹蔭下的時珩——

太陽下太曬了,時櫻試著表達了這個意思,並努力反手牽住時珩的手往樹蔭裏拉。

還想著會不成呢,不想時珩除了不肯說話也不肯撒開手讓她離開身邊,其他的根本是全都聽時櫻的。

驟然瞧見兒子懷裏緊緊抱著的小姑娘,時國安腳步也明顯滯了一下。

時櫻也聽到了腳步聲,跟著回頭,視線正好和時國安相撞。

時國安是至少一米八的大高個,時櫻看他時,不得不努力仰起頭。

等看清楚時國安的臉,時櫻眼眶一下紅了——

身為華國最有名的慈善家,時國安的影像網上傳的不是一般的多。那麽多人關注他,除了時國安本身夠正能量以外,還有一點,那就是他長得夠帥。尤其是不知道誰放出來的一張年輕時候參軍的證件照,當真稱得上是劍眉星目,就是那些小鮮肉,也得被甩幾條街。

如今對上那張相差無幾的臉,時櫻立馬意識到,她猜對了,時國安真是她這輩子的爹。甚至那雙眼睛,和蒼老的董事長溫暖的眼神也重合了起來。

到了這會兒,時櫻也意識到之前為什麽會覺得時珩的側臉熟悉了,可不就是和垂垂老矣時同樣瘦成了一把骨頭的董事長側面骨相像的很?

那邊時國安的視線也逐漸凝滯——

剛出生的時珩是一個極其漂亮的小嬰兒,就是見慣了新生兒的接生婆也贊嘆不已。

瞧見剛出生的小嬰兒的那一刻,時國安幾乎要喜極而泣。可這樣的開心並沒有持續太久——

同齡的孩子被逗時,已經會開心的嘎嘎笑出聲了,兒子對外界卻是沒有一點兒反應。等到一歲多時,別家的孩子會喊爸喊媽了,時珩依舊不開金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