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困城

汪伯潛、晉莊成、羅望等人原以為即便建鄴及朝堂百官落入京襄的控制之中——這幾乎是一定的,他們要不是認定京襄在建鄴早有部署,又豈會倉促離京?不過,他們成功抵達潤州城,與羅楠光及葛鈺所遣前鋒精銳會合,以為只要天子詔令傳諭四方,淮東、荊南自不待說,江東、江西、浙東、浙西也定會聞風而動。

待四方兵馬雲集,遷都杭州之事得成,他們即便不能即刻將京襄一幹人等打入逆黨侫臣之列,也能與之分庭抗禮。

然而他們遣出信使攜天子詔書前往杭州(浙西路治)、越州(今紹興、浙東路治)、池州(江東路治)、洪州(今南昌、江西路治),一連七八日卻如泥牛入海,不見半點回應。

洪州或許路途遙遠了一些、曲折了一些;池州位於建鄴以西,也許信道會被京襄兵馬封鎖,信使在途中難保會出什麽意外。

不過,杭州、越州則在潤州東南,乃是京襄目前所未能影響到的區域,三月驛道也暢通無比,信使快馬加鞭,晝夜可至杭州,越明日渡錢江可至越州。

也就是說兩浙最快三四天就應該給出回應,但七八日過去,不要說兩路監司長官統領兵馬趕來護駕,竟連只言片語的回應都不見傳回。

汪伯潛、晉莊成、羅望等人,與自以為從此之後能攀龍附鳳、飛黃騰達,以羅楠光為首的潤州官吏就有些傻眼了。

而這時從建鄴陸續傳來的消息,更是叫人心慌、焦慮。

京襄控制建鄴及滯留於京中的文武百官之後,反咬他們劫持陛下逃到潤州,甚至數次遣人投書潤州勸降——這些都不叫人意外,但四路監司沒有派人趕來潤州覲見陛下,卻不斷派人前往建鄴聯絡,這算什麽事情?

三月十九日政事堂、樞密院聯同江南東路、江南西路及兩浙東路、兩浙西路經略使司頒布的討逆檄文投入潤州。

討逆檄文聲稱汪伯潛、高純年、晉莊成、羅望、錢尚端、張辛等人密謀篡權,然而在陰謀敗露之際,畏罪劫持紹隆帝潛逃潤州,還矯詔以欺潤州、揚州官民,實屬十惡不赦之罪,征召天下兵馬共討之。

這一刻汪伯潛、晉莊成、羅望等人才徹底慌了神,像是被人狠狠的打了一擊悶棍。

紹隆帝拿到檄文,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在潤州城充當行在的一處莊園之中,臉色蒼白的紹隆帝站在一張檀木長案之後,手拽住檄文禁不住微微顫抖起來,盯著跪在堂下的一幹人等咆哮怒斥:

“這就是你們所說的勝券在握,這就是你們所說的人心所向?你們誰跟朕解釋,這是怎麽回事?”

紹隆帝將檄文撕成兩半,連同卷軸朝汪伯潛、晉莊成的臉上砸過去。

“陛下息怒,定是四路監司皆為徐逆劫持,才跟著倒打一耙,但朗朗乾坤,斷非徐逆只手能遮,我等只待葛郡公、韓侯在淮東、荊南起兵響應,四路監司定會幡然悔悟、迷途知返,”

高純年跪在叩頭奏道,

“眼下當務之急乃是穩定潤州軍民人心,我等切不可自亂陣腳啊。”

四路監司都聯同政事堂、樞密院頒發討逆檄文,就足以說明形勢一切皆在京襄的掌控之下,高純年現在為了避免汪、羅等人的懷疑,為了自己能保住小命,最終順利脫身,在汪伯潛、晉莊成、羅望等人六神無主之際,也開始盡心幫著出起主意起來,奏請紹隆帝走出行在,去安撫軍心。

當然了,之前高純年主要是在汪伯潛、汪修涵父子以及羅望等人跟前賣力慫恿逃京,在紹隆帝面前卻是低調得很。

而紹隆帝此時的沮喪、失望以及憤怒,也主要是針對汪伯潛、羅望等幾個他最信任、一直以來倚以嫡系的人所發。

汪伯潛、羅望、錢尚端等人也不疑有他,畢竟京襄在建鄴的異動,除了晉莊成提供主要情報外,各方面也都有類似的反饋。

雖說在他們出京時,京襄潛藏的兵馬出乎意料沒有跳出來攔截,但此時建鄴的局面,也足以令他們相信晉莊成的信報不假,他們確實不能留在建鄴坐以待斃。

在他們看來,一切的一切,只是四路監司的反應出乎意料罷了。

汪伯潛、晉莊成、錢尚端、張辛等人此時也是六神無主,跪在堂下叩頭請罪,說道:

“陛下息怒,四路監司畏徐賊勢大,曲意附從,實實可恨,但我等切不能自亂陣腳啊!徐逆滿口胡言,顛倒黑白,但只要陛下走出行在,潤州軍民便知真偽。”

“都是沒用的廢物!”

紹隆帝強摁住慌亂的心緒,不讓自己的手抖得那麽厲害,問道,

“城裏軍心易定,但你們且說京襄揮兵殺來,要如何應對?你們這些廢物,不要指望朕拿著刀弓走上城墻廝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