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誘餌

進入十一月,天氣越發寒冷,河淮大地已經大雪紛飛,江淮之間一些小的湖泊、池塘也開始結薄冰,大地凍得發白,草樹掛滿白霜。

荊湖等地的援軍集結最為迅速,同時也有長江航運之便利,以州府為單位,源源不斷往廬州開拔、集結。

淮東制置安撫使司也快速運轉起來,顧藩與鄧珪在楚山坐鎮,無法脫身,以左驍勝軍統制兼領揚州兵馬都監的楊祁業,第一時間率領八千精銳往西進駐到滁州東北側的清流縣境內,以便更好的與廬州形成犄角之勢,藩護建鄴之北屏,以防虜騎肆無忌憚往長江北岸穿插過來。

平燕宗王府並沒有坐等淮河封凍,而是在淮水之上快速搭建起數座浮橋,源源不斷的將更多輔兵人馬、糧秣往南岸輸送,再一次在壽春城周圍修築起層層疊疊的營寨,意圖將駐以淮西精銳的壽春城團團圍困住,然後將大越增援兵馬吸引到壽春以南進行會戰。

當然,虜兵占據兵力上的絕對優勢,前期除了圍困壽春城外,還兵分數路,強攻壽春城周邊的霍邱等城;十一月底甚至還分出一部兵馬徑直往廬州北部穿插而來,其水軍則更大規模殺入洪澤浦。

淮東、淮西水軍力量薄弱,朝廷又不想在虜兵鋒芒極盛之時,過早的將保衛京師的核心力量建鄴水軍投入戰場,當下只是勒令淮東制置安撫使司切斷洪澤浦進入長江的水道。

朝廷當下主要寄望能將局勢拖到諸路援兵全部到位,再以廬州、滁州為依托,北進與虜兵會戰,卻令虜兵在淮西大地越發肆意猖厥,如入無人之境。

然而朝中為避免大規模的流民潮南湧,令洞荊匪亂之患在江東再現,不僅沒有提前往長江以南疏散民眾,甚至封鎖住廬州、滁州、舒州等地渡口,杜絕逃避戰亂的流民南渡。

而為保存城中儲糧能支撐足夠長的時間,壽春、合肥等城都拒絕周邊民眾逃入以避戰亂。

淮西絕大多數的民眾要麽結寨自保,要麽就近逃入淮陽山中,又或者簇擁在長江北岸灘塗上,等待著朝廷哪天開恩,派出渡船接他們渡江以避戰亂。

官兵退守堅城,沒有作為,淮西大地上那麽多結寨自保的村寨,在這幾年攻堅能力得到極大加強的虜兵面前,是那麽的孱弱、脆弱,幾乎每天都有十數乃至上百村落被攻陷。

而每有村寨失陷,往往就是一場慘絕人寰的屠戮。

軍情司派出的斥候,雖說在這種情況下潛入淮西偵察戰爭事勢危險大增,但還是極力排除一切困難,甚至不惜傷亡深入敵我形勢難辨的淮西腹地,將虜兵與淮西守軍及增援兵馬的勢態變化及時傳回到荊州。

淮西戰事揭開序幕之後,與新成立的荊江都水監衙門鄰巷的飲晴園,也就正式成為徐懷在荊州的臨時行轅。

雖說朝廷明確拒絕徐懷率部增援淮西,但淮西戰事如此緊迫,徐懷人在荊州對淮西戰事表示關切,甚至將制司一部分職能轉移到荊州以防江淮生變,誰都不能指責他杞人憂天或別有用心。

中路兩年對峙作戰期間,雖說朝廷無意叫荊湖北路制置司增援京襄,卻也令荊北兵馬都部署高峻堂及副使侯水壽等將統領州兵,進駐到隨郢等州,以防汝蔡防線支撐不住,會令虜兵鐵蹄長驅直入隨郢等地。

徐懷平時在飲晴園的前院書齋裏批閱各類文函,左右廂房則充作韓圭、張雄山等人的臨時公廨。

這日張雄山手持一封緊急信報走進書齋,遞給徐懷說道:

“平燕宗王府轄下有幾支兵馬,進攻意圖出乎意料的強啊!”

徐懷看過信報後,沒有說話,推開隔壁作戰指揮室的門,準備親自將虜兵在最新動態,標識到沙盤上。

韓圭走過來,湊頭看徐懷手裏所持信報,蹙著眉頭說道:

“平燕軍有五支千余人規模的步營穿插很大膽?他們應該是兀魯烈從京西、河洛抽調一部分精銳步甲,支援東路作戰了——這倒是跟之前的情報對應起來了……”

在行轅值守的史琥、烏敕海以及軍情司簽事判官姜平等人看到徐懷接到信報就走進作戰室,也都紛紛趕過來。

聽韓圭的話,他們也接過信報細看起來。

屠哥與兀魯烈所部乃是赤扈人橫掃契丹的兩大主力,之後兀魯烈以鎮南王分封陰山以東廣袤地區,屠哥則以平燕王分封遼東;天宣末年,屠哥又與兀魯烈率部先是橫掃瓜分燕薊、雲朔等地,繼而悍然南下,基本上以太行山及汴水劃分衛戍、戰禦區。

屠哥與兀魯烈麾下兵馬,以赤扈本族及早年依附赤扈的諸色目部族兵馬最為精銳,後續在此基礎之上,還陸續吸納契丹等征服部族的步騎精銳,組建出鎮京西、河洛、京東、河東、河北等地,代表赤扈對這些地區進行統治的鎮戍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