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殺陣

西山蕃胡最大的優勢,乃是出西山戰馬馳騁如風,聚散如雲;入西山則可依塢砦、山隴巋然守禦或杳然藏蹤。

因此蕭林石主政西京期間,西山蕃胡叛亂,也是歷經數載才最終鎮壓首要叛亂部族。

蕭林石當時既然不付出太多的代價將西山蕃胡全部鎮壓或驅逐出去,同時還擔憂朔州漢民勢力太強,需要有勢力進行牽制,最終僅僅要求他們表面上繼續附從於契丹就適可而止了。

現在西山蕃胡放棄他們最大的優勢,兩千蕃兵下馬聚集到猴兒塢南側的峽口之中聚集,試圖將桐柏山卒徹底分割成三部之後再分而殲之,就注定他們敗亡的結局。

當然,真正決定西山蕃胡敗亡命運的,還是他們的輕敵與貪欲。

下馬作戰的蕃兵,僅有三成不到的人穿有鎧甲,還主要是皮甲。

這些皮甲在遠距離遊戈作戰,能有效抵擋騎弓短弩的傷害,但接近到三五十步,甚至十數步距離以內,要如何抵擋柘木步弓以及神臂弩、蹶張弩一類強弩的貫射?

又如何在近身之後,抵擋鋒利刀刃的劈砍斬殺?

蕃兵所持三尺彎刀,鋒利而輕便,在縱馬馳騁時,可以在接敵的瞬間,利用高超而精準的技巧輕而易舉的割開敵兵的頭顱、臂膀,乃至攔腰破腹、切斷胸膛。

然而下馬之後,又如何與對方長達七八尺的槍矛以及長達五六尺、厚脊長柄大刀的捅刺、劈斬?

更為致命的則是下馬作戰,面對如蝗群一般覆蓋過來的箭雨,面對如山如林劈斬捅刺來的槍矛利刃,這些擅於騎射的蕃兵想要結陣有效的進行抵擋、壓制、反擊,這絕不是戰前提點幾句就能做到的。

步甲結陣作戰,需要長期的訓練,更需要不斷的經歷血腥戰事,磨礪出堅如磐石的心志,才能結成堅如磐石一般、無堅能摧的戰陣。

這些,下馬作戰的西山蕃兵統統都不具備。

而他們則滿心以為這次所面對的大越禁卒,與他們屢次越過邊墻,進入嵐州、府州境內掠劫時,所遭遇到的那些只知道縮於塢砦之內被動防守的天雄軍不會有什麽區別。

此前西山蕃騎屢屢襲擾朔州,徐懷為恤寶貴的兵力,除了幾次借地形予以伏擊外,其他時候都限制寶貴的騎兵出城糾纏,更不要說妄圖用步卒去圍追來去如風的蕃騎了。

此時,徐懷親率六百甲卒出寨後,盾牌手、長矛手、持刀武卒以及步弓兵、強弩兵層層交錯結陣,仿佛一柄鋒芒四溢的巨刃往北面峽口殺去。

解忠與徐武磧等人站在寨墻之前,就見圍堵猴兒塢主寨門前的千余蕃兵,陣列軟弱得就像陳年酥油,幾乎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桐柏山卒巨大有如鋒簇一般的錐形戰陣犀利剖開,幾乎從頭到尾都沒能形成有效的攔截,更不要說遲滯徐懷他們往北快速推進的步伐。

斷刃與頭顱齊飛,噴血染長天一色,幾乎就是眨眼間的工夫,就有近百蕃兵被斬殺、射殺在猴兒塢寨前。

後面的番兵不明就裏,雖然還有鬥志,但在其前列蕃兵被殺得節節敗退,後面的番兵只能跟著往外側或後側退走,動作稍慢一些,就變得混亂不堪。

千余蕃兵圍堵猴兒塢前,自以為包圍得有如鐵桶一般,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就被六百桐柏山卒利落無比的切斷。

由於這部分蕃兵圍堵猴兒塢時,就有意往內側傾斜,想著與進入峽口內的蕃兵互為犄防,因此被切斷後,僅有百余蕃兵往峽口外退去,更多的蕃兵則只能往更地形崎嶇的峽口內側分散逃去。

“你他娘給我回來!”徐懷拽住殺性熾烈、逮住一名蕃兵頭目就要追殺出去的牛二,喝斥道,“你看看自己左右,越出一步,看似能趁機多殺一兩敵卒,但漏出空隙,卻要害得自家多少弟兄為敵殺害?”

徐懷率六百甲卒出寨,第一步是要將圍堵在寨前的千余蕃兵殺穿過去,將更多的蕃兵封堵在峽口內側。

他們接下要做的就是將近三百丈開闊的峽口封堵住,而不是想著趁亂斬獲一二百名蕃兵首級,徐懷甚至勒令弓弩手都不得停下來攢射兩翼的潰敵。

徐懷此戰的目標絕對不是僅僅想斬獲二三百顆蕃兵首級。

好不容易將西山蕃胡的主力都誘引出來,還誘使這麽多的蕃兵進入峽口內側,一旦錯過重創乃至全殲的機會,讓大多數蕃兵逃走,接下來不要說再有這樣的殲滅機會,想要打通西山通道前往黃河東岸,都要百倍艱難。

雖說平時傳授武略,徐懷要求將吏統兵作戰時,拋開傳統的計首授功的思維,首重作戰任務的完成,但很顯然這種思維上的重新塑造,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徹底轉變過來。

徐懷拽住身邊的牛二,但左右還是有不少將卒,罔顧的陣型完整性以及優先往峽口北側快速穿插的作戰要求,殺起性來,往兩翼追殺潰逃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