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戚延是說做就做的性格,當日便去了聖上宮中。

他們都沒有想過,聖上與皇後會那麽輕松地答應這請求,同意立溫夏為太子妃。

戚延帶著這消息來到皇後宮中,溫夏正在庭中蕩秋千,只是這蕩法與從前不同。

從前她愛坐在上頭喊宮女“再高點呀”。而從宮外被救回來後,她只愛靜悄悄坐在秋千上,臉蛋縮在手心裏。

宮人都朝戚延跪地行禮,溫夏也轉過頭瞧他,喊一聲太子哥哥,卻不見從前那麽高興。

戚延負手立在秋千架前,熠熠雙眼如旭日華光。

他說:“太子妃好像不高興?”

五歲的她還沒有那麽高的理解能力,歪著小腦袋瞅了下四周,問他:“太子妃?聖上為太子哥哥立太子妃啦?”

又懊惱地垂下腦袋:“那我就不能做太子哥哥的太子妃了,那我長大了就嫁不出去了。”

秋千突然晃動,是戚延與她並排坐下,長臂自她背後握住粗繩。

斑駁枝影下,少年揚眉,那意氣風發過目難忘。

“小夏夏,太子妃是你。”

那時的歡喜,溫夏記了很久很久。

直至後來被戚延拋棄,被他懲處,還有一回雨中體力不支,在先皇像前實在跪不住、轟然暈倒時,她都還是會想起戚延與她坐在秋千架上。

被力道拋向高空,被陽光環抱,被他長臂護住後背。

和寶藍一碧的天色,柔軟的清風,少年與稚童最純粹的兩顆心。

那天之後,溫夏再也沒有不開心,又恢復了無憂無慮的一顆童心。

她壓根不知曉太子妃的意義,只知曉這是今後起沒有人會說她閑話的意思。也是以後太子哥哥所有好吃的、好玩的寶貝,統統都是她的。

倒是戚延,比以往都霸道了些。

他不許她交那些朋友,還把宴會上對她特別友善的幾位哥哥們拎去馬場比試,看人家落了下風,摔下馬背才樂意。

他特意為她在學院庭中建了納涼亭,置上桌椅,擺好果子點心。每次他去學堂,他都要在散學出來第一眼見著坐在亭中的她。

溫夏嫌他黏黏糊糊,有一回等得犯困,被蚊蟲叮咬出好幾個包,就負氣不等了,帶了虞遙姐姐去禦花園玩。

戚延找來時,她正跌坐在一顆繁茂的梨樹下哭。虞遙只比她大兩歲,也嚇得不敢動彈,宮女也手忙腳亂。

只因一只毛毛蟲掉在了她脖頸上。

戚延快步走向她,不懼什麽蟲子,迅速撚走,單手拎起她放到石桌上。

“不等我,跑來玩毛毛蟲?”

溫夏很委屈:“蟲子咬我了……”

“孤不是給你抓掉了。”

她伸出胳膊,挽起海棠色袖擺,露出細白如玉的小短胳膊,上頭全是紅紅的疙瘩,還帶著指甲撓過的紅痕。

戚延長臂將她撈到腰際,吩咐身後宮人:“傳太醫來東宮。”

溫夏張牙舞爪喊:“虞姐姐!”

他腳步微頓,吩咐宮人護送虞遙回府。

那個時候的戚延似乎從來不會欺負,打壓她在乎的朋友。

那個時候,她也總是這樣被他撈在腰際,他似乎總愛將她夾在腰間走。

而她張牙舞爪抓不到東西,只能抱住他腰,任他將她拎回他的領地。

胳膊和腿上被蚊蟲叮咬的疙瘩消退得很快,可脖子上那毛毛蟲停留過的地方,卻紅了一大片,蔓延到她整個脖子與心口。

溫夏又疼又癢,還不能撓,被戚延抓著稚嫩手腕,只能哭。

戚延總是不喜歡她掉眼淚,下令侍衛將那樹砍了。

翌日,又吩咐太醫院配藥,灑掃到各宮各處角落,勢必要毒死每一只毛毛蟲。

溫夏卻在知曉後跑去東宮找他,心疼得快哭了:“太子哥哥,不能傷害毛毛蟲……”

那是五歲的溫夏,嬌慣到甚至矯情的溫夏。對可愛的一切友善與保護,也對戚延喜歡與保護。

在他每一次與皇後爭吵時,都如小太陽般陪在他身側,從懷裏掏出一方小手帕說“猜猜這是什麽呀”,又掏出一個“再猜猜這裏面是什麽呀”,就像變戲法似的,帶來他愛吃的和他愛玩的小動物,不讓被罰的他餓肚子,只想要他開心。

天際陰雲密布,那夜下了很大一場雨。

戚延又被皇後罰跪。

他不舍得溫夏陪他罰跪,在她靠著他肩膀睡著時,喚了宮人抱她先在東宮歇息。

面對皇後,他總有一身反骨。

也許是心疼溫夏陪他受累,也許是這積累已久的情愫總該爆發。他竟不顧皇後與皇上的命令,自顧自起身要去找聖上與皇後理論。

他就是在那一回知道她的名字,溫夏。

溫立璋唯一的女兒,這大盛百姓心中更勝公主的,最嬌貴的明珠。

溫夏是被他從睡夢裏吵醒的。

戚延愛學功夫,有她誇過無數回的好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