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方念念和方慈一道去了倫敦, 已在療養院住下。
作為她的住家醫療師,楊姝美醫師最了解她日常生活的細節,所以此行也一並跟了去。
在倫敦比賽的那十五天,方慈抽空去看了她兩次。
第二次是回國前頭一晚。
方慈向來是遇事自己下決斷的性格, 從小也沒有任何長輩能夠給她指導, 這都是被迫鍛煉出來的能力。
但這一次……
腦海裏回想著邁克教授的話, “三月初我將會開啟一個春夏遊學項目, 持續到七月份,你要申請嗎?”
她沒有拒絕的理由。
這次來比賽,辦理的學生交流簽證是六個月的, 能夠覆蓋整個遊學項目, 這期間, 國內大二下學期的課程通過線上進行,到了七月份,學期和遊學項目都結束,她回國一趟重新辦理四年的留學簽, 而後繼續在倫敦讀2+2。
一切都順理成章。
能夠早一點脫離方家, 還能早一點鍛煉自己。
她等這一個機會,已經太久了。
久到她迫不及待要開始一個人的自由。
可這所有的一切只有一個阻力:她舍不得。
與聞之宴之間,本就是短暫的夢。
但, 她要親手把時間從八個月縮短到三個月嗎?
心臟的抽痛提醒著:她不想醒來。
他真的很好。
無數次從圖書館接她,陪她走到宿舍。即便在最開始時,兩人間是模糊朦朧的, 他就那樣, 與她戴著耳機, 一前一後,走一路聊一路。
在她挨了曲映秋的耳光之後, 為她提供避難所。
無論任何場合,他總是望著她,好像她是這世間唯一的要義。
他也真的很壞。
說話總是那麽直接,帶著她第一次喝酒接吻,一遍一遍的掠奪和占有……
他是聞之宴。
那麽高不可攀貴氣迫人,卻竟是獨屬於她的神明,獨屬於她的惡魔。
可她也明白——
自由與他,不能兼得。
雖然內心早已下了決斷,可面對這決斷的後果,卻是那樣難。
方念念提著裙擺和一個光頭的小男孩踢球。
轉頭看到她,便提著裙擺奔回來,往她身邊一坐,比劃著問,“有心事?”
方慈搖搖頭。
“贏了比賽,得了獎,順利申請了留學項目,你不開心嗎?”
方慈默了半晌,而後說,“……長痛不如短痛,這話有道理嗎?”
方念念低眼思考了好一會兒,比劃:
“……你記得方禹嗎?”
出了那事兒之後,方禹和小方叔便一起回了南方老家,再沒有出現。
“其實,你回去接我的那一天,本來,小方叔給方禹安排了很多雜活兒。”
“雖然這之前,他一直騷擾我,但那一天,他其實原本有很多事要做,沒來二樓。”
方慈心內陡然一驚。
方念念點頭微笑著,“對,是我掐著點兒,把他叫上來的。”
要不然,哪裏有那麽巧的事。
“如果不被你看到,你恐怕不會那麽快把我接走,讓我逃離那裏。”
“我在賭,賭你對我的惻隱之心。”
頓了一頓,方念念臉上的笑越來越苦澀,“……你看,長痛不如短痛,我逃出來了。”
方慈好久沒說話。
方念念陪她坐著,也沒吭聲。
她明白,她與姐姐一樣,沒有別的選擇。
只能攀緊了唯一的繩索,奮力一躍。
逃離那口井。
-
二月十三日晚,賽隊乘的飛機在首都機場落地。
其他人拼車回了學校,方慈則乘宋裕澤的法拉利直接去了高定工作室。
前一陣兒太忙,她甚至沒有時間去試禮服。
剛上車,宋裕澤就問,“你的行李呢?怎麽就一個包?”
方慈頓了一下,才說,“……本身行李也不多。”
宋裕澤沒往心裏去,又接著說,雙方父母都在工作室等著了,還請了攝影師來拍照。
方慈沒太大反應,這段時間實在太累,她歪靠在副駕駛閉目養神。
四十分鐘的路程,應該可以睡一覺的,可宋裕澤在旁邊,她完全放松不下來。
這個時候,就又不期然想起了聞之宴。
在他身旁,她總是睡得很好。
到了工作室,她先去洗了澡換了衣服,而後被拉到鏡前化妝做造型。
造型師是個甜甜的小姐姐,邊弄頭發,邊沖鏡子裏的她笑說,“恭喜您,要訂婚啦,禮服很漂亮,明天一定驚艷全場。”
方慈笑了笑,沒多說。
妝容是清透的,貼合她的氣質,唇上也只薄薄塗了一層櫻花唇釉,泛著輕微的光澤。
長發做了松散的盤發造型,額角有一些短碎的發絲,頰邊則幹幹凈凈。
試裝室裏,兩面寬大的鏡子,雙方父母和宋裕澤都站在那兒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