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人口與土地(第2/2頁)

“別瞎想了,去遼東好好生活。朕已讓徐州行營發還了部分楊府財貨,你們去了仙州也是富家翁。子孫後代若有才,亦可為朝廷效力,朕與朕的子孫都不會有偏見,去吧。”邵樹德揮了揮手,讓人押著他們繼續上路。

不過他到底算寬仁,讓人多撥了一些錢糧用度以及十余輛馬車,讓他們路上走得舒服點,畢竟老弱婦孺一大堆,怪不容易的。

臨行之前,楊渥倒記得行禮拜謝,然後才蹣跚離去。

邵樹德目送他們遠去後,繼續看著不遠處的農田。

時值四月,芳菲已盡,氣溫日漸升高,麥苗、牧草、豆子破土而出,茁壯生長。

地裏忙活的農人其實不多。

京兆府本有一百多萬人,在分割出了耀州、乾州,朝廷也搬到洛陽之後,幾乎少掉了一半以上,再加上長期的對外移民,如今的京兆府只轄長安、萬年、藍田、鹹陽等十縣,戶口已不足八十萬。

但這個人口數字,依然讓邵樹德覺得有些密集。

方才在召見楊渥一行人之前,他與伴駕的南衙樞密承旨李忠談過,得知昇州四縣戰事極為激烈,最臭最硬的淮南武夫聚集在那裏,死不投降。考慮到昇州本就沒多少人口,又先後經歷了孫儒、馮弘鐸、田覠三場戰爭,這次再打,人毛都不剩一根了。

一片空地,邵樹德最喜歡了。

沒有復雜的利益糾葛,沒有過多的產權糾紛,無需拆毀改建什麽東西,一張白紙好作畫,正是興建南都的良機。

至於所需的人口,當以關西移民為主,河北、河南移民為輔,另外可以從鄰近的潤州、揚州等地抽調部分人口,成為第一批南京百姓。

這樣的好處是朝廷占有了大量資源,既可以賣錢,也可以慢慢賞賜給有功之臣,精打細算的話,可以用很久了。

“平盧軍還剩多少人?”邵樹德走進田間,彎下腰來,仔細看著地裏的牧草,隨口問道。

“還剩一萬四千余。”李忠答道。

“主要傷亡在何處?”

“攻濠州折損了數千人馬,副使高思綸中流矢負傷,恐不太行了。都遊奕使李存孝染病,不良於行。”李忠說道:“目前該部轉攻盱眙。秦王令其擔任警戒,督促淮南降兵及河南道土團鄉夫主攻。”

“二郎倒是知機。”邵樹德笑道。

其實,最開始他沒教過兒子如何判斷一支軍隊的士氣狀態,是他通過自己長期的觀察以及與武夫的接觸琢磨出來的。

自己悟出來的東西記得最牢靠,誠如是焉。

昨天剛下過一場雨,地面略微有些潮濕。邵樹德看著長勢喜人的麥苗,頗為滿意。

涇陽、高陵這兩個縣,是他戰鬥過的地方。

神臯驛之戰,直接把巢軍大將孟楷給打河裏去了。而既然經歷過巢軍荼毒,這兩個縣當然沒剩多少人口了,因此是三茬輪作制執行得比較徹底的地方。

邵樹德在工部奏疏上看過,高陵縣曾經制造過一種十分巨大的犁鏵,即使用八頭耕牛的聯畜犁,不過並未大規模普及,只在少許鄉村使用。

農牧業經濟形態下,牲畜是不缺的,唯一需要注意的是人口密度不能太高。

邵樹德穿過田野,隨手摘了田埂上的一莢豌豆,剝開後塞進嘴裏,甜絲絲的,味道不錯。

地裏有一個小小的牲畜欄,圈著不少牛。春播時賣過力氣的耕牛站在裏邊,百無聊賴地嚼著牧草,現在是他們養膘的時候。待養得差不多了,還可能被帶走去拉磨。

司農寺在去年培養出了新的耕牛,或者說正式“定型”,名曰“沙牛”——可以適應西北的風沙氣候而不發脾氣、煩躁不安,故得名。

沙牛無論是挽力、耐力還是速度,都要比傳統耕牛強10-20%不等。看起來效果不明顯,其實是非常巨大的進步了。

正如在同等訓練水平下,有的人天生就跳得高、跑得快、力氣大一樣,一頭牛的各項指標高出20%,並且還能把這些優秀基因固定下來,一代代遺傳下去,這完全是可以得到“夏王賞”的突破。

一點點積累,一點點突破,正如他的國家,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回宮吧。”邵樹德站在了田埂上,最後看了眼充滿希望的田野,道:“四月十五大朝會後,巡視關北道,朕要回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