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不要體面(第2/3頁)

……

邵樹德在前往敖東城的路上收到了消息。

此時隨駕的除了文武百官、宮廷衛士之外,就只有佑國軍一部萬人。

銀鞍直被一分為二,一部由儲慎平率領東行,增援秦王邵承節圍攻渤海中京;一部由夏魯奇統率,西返七聖州,增援營州蕃部,圍捕阿保機。

其實阿保機來沒來不太清楚,但契丹人確實突入七聖州境內,燒殺搶掠,煽動叛亂。

飛龍、金刀二軍自西向東,黑矟軍、沙陀兵自南向北,銀鞍直、營州蕃兵、契丹仆從自東向西,開始縮小包圍圈,搜索契丹人的蹤跡,打算圍殺之。

這兩處其實都是次要戰場了,邵樹德也不是很關心。

之所以把銀鞍直派出去,還是為了攻滅渤海之後打算。

銀鞍直的軍士,並不是普通武夫。他們待遇好,裝備好,身體素質一流,戰力強勁,至少一半人都是死人堆裏滾出來的沙場老手,還有一半是從小習武的豪強、將官子弟。邵樹德又經常督促他們訓練,給他們上課,與他們一起復盤戰術,說是“隨駕版”講武堂不為過。

說白了,這都是軍官種子——事實上這些年也放出去了不少人,仕途都很順遂。

渤海覆滅之後,短時間內局勢不會穩定,必須給地方官員軍政一把抓的權力。這種事,給別人不太放心,只能從銀鞍直裏面挑人了。這會把他們放出去,給個立功的機會,後面直接任用,也有個說頭。

從這裏也可以看出,邵樹德真正關心的還是渤海上京這個主戰場。

遼東北部打仗的時間窗口短,最多五個月,甚至都不到。他一路上攆著各路軍將的屁股跑,還是為了給他們施加壓力。

六月二十四日,他抵達了敖東城,此時符存審已圍困上京八天,陸陸續續有些消息傳回來。

使者入城招降,渤海國主大諲撰猶豫不決,並未明確表態。但在看到官員們多欲投降之後,不知道觸動了哪根神經,又不願降了,並且派天門軍抓捕了數名官員,抄家滅族。

可憐這些渤海大族,本來都挺有勢力的,但困守上京城中,再大的力量也沒法調動,被天門軍的武夫們拿捏得死死的。

以威勝軍為主的東路軍攻克豐州。或許因為耽誤了太長時間,兼且傷亡不小,安東府兵入城後大肆屠戮百姓。雖然很快被制止,但惡劣影響已經造成了,同時這也讓人進一步認識到了府兵的局限性。

銀鞍直比威勝軍先一步入中京,三戰三捷,不過戰果都不大,前後俘斬兩千余人罷了。要想拿下顯德府,還得等邵承節的主力過來。

二十五日,休整了一晚的邵樹德在敖東城外打獵,順便接見了一批渤海降官降將。

人數有點多,大概有五六十的樣子,官最大的是西京留守張定保。

他已經被任命為正八品上的太仆寺典牧令,比起在渤海國的地位,自然不能同日而語,甚至可以說斷崖式下跌,但終究有了出身,也不錯了。

“張卿與大武藝時期的張文休是什麽關系?”邵樹德一邊調試著弓弦,一邊問道。

開元二十年,因唐廷不願殺投奔而來的渤海國王大武藝之弟大門藝,同時資助渤海北部不服管的黑水靺鞨,“幹涉內政”,渤海國遂水陸兩路進兵,伐唐。

其中水路便由張文休統率,他出其不意地在登州登陸,殺刺史韋俊,直到唐廷調集軍隊過來,方才撤走。

這是一次十分成功的跨海登陸突襲,牽制了唐廷的一部分精力。張文休之名,甚至呈送到了玄宗案頭。

“正是先祖。”張定保的腰彎得很低,回道。

“玄宗不能令張文休低頭,朕卻得卿來降,甚好。”邵樹德說道:“不知渤海世族,可還有人願降?”

“陛下會如何安排渤海土族?”張定保問了一句。

“到中原花花世界過日子不好嗎?”邵樹德問道。

“陛下慎重……”張定保剛說半句,便接觸到了邵樹德嚴厲的目光,頓時不敢說下去了。

“張卿想什麽呢?”邵樹德展顏一笑,道:“前唐攻滅高句麗時,李世民怎麽做的?”

張定保面色慘白。

怎麽做的?普通老百姓或許不用遷移,但“上戶”可都被盡數安置到了淮南。三百年下來,淮南的高句麗人安在?一個個都已變成漢人了。

“不要幻想。”邵樹德斥道:“朕出動十余萬人馬,不除惡務盡,可能走嗎?渤海土族乖乖遷走,朕還能讓他們體面點,若不聽話,朕就幫他們體面。話撂在這裏,達不到目的,朕今年就在渤海過冬。”

這話說得斬釘截鐵,張定保自知沒有任何幸理了,於是不再相勸。

“再告訴張卿一件事。大諲撰方寸已亂,在上京城內大肆屠戮忠良,連東平王大澍賢、宰相烏炤度都為其所殺,公卿士族入獄者更不知凡幾。”邵樹德說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張卿只需稍稍打探一下,便可知上京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