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負擔(第2/3頁)

“那就早做準備吧,密州留給郭處賓的沂兵戍守,咱們先回青州亮亮相。”契苾璋一拍案幾,做出了最終決定。

……

杜光乂的報告很快由信使加急送到了相州。

今日天氣陰沉,空中黑雲翻滾,連綿的秋雨下了好一陣子了,居然到現在還沒有絲毫停歇的意思。

邵樹德翻看了一下之後,便收起來了。開國的驕兵悍將,古已有之,只不過唐末這個問題無限放大了。

長期征戰在外,由大將領兵,打上了很深的個人烙印。大將講究點的,軍紀就稍好一些,不講究的,那就沒法看了。如果主君再不約束,或者根本不在乎,那會演變成什麽樣,都能想象得到。

而且下面人也會不斷試探主君的態度,這是人與人之間的博弈。

比如大軍攻下一地,將女人全搶了,男人大部殺了,再後送一部分精壯,主君責怪他的不是胡亂殺人,而是嫌棄俘虜浪費糧食,而且他們的妻女被新征服者抓入營中蹂躪,沒法收心這種事,下面人就會做得越來越過分,最後軍紀完全不可收拾——主君都不在乎他們奸淫擄掠,胡亂殺人,那還怕個屁!

“杜光乂、契苾璋做得都沒錯。”邵樹德說道:“飛龍軍深入敵後,傷亡居高不下,苦戰、惡戰連連,還能有約束軍紀的心思,已經不錯了。十個人犯事,只斬一兩個,固然不是很妥當,但多少也是一種震懾。打完王師範,飛龍軍就與鐵騎、定難二軍一起回靈夏吧,金刀、黑矟、飛熊三軍已經開始整編,開過年後就來河南。”

楊悅所部已經開始撤退,今年的掃蕩算是結束了。收獲不大不小,只能說還湊合。

明年還會繼續出擊。數萬在中原殺慣了人的武夫調到草原,經驗豐富、武備精良,或許可以嘗試走更遠一些了。

但一切還要看情況發展。今年動了契丹的兩個附庸小部落,事不大,但契丹人應該有所警覺了。嚴格來說,這是楊老頭的失誤,但邵樹德不想深究。

既許你便宜行事了,也信任你的眼光、能力,把幾萬精兵交到你手上,委以方面大任,出了問題大家都有責任,不能全栽一個人頭上。

處理完這樁事後,邵樹德親率突將、天雄二軍兩萬余人北上,過紫陌鎮,行至磁州與相州的州界附近。

在此處登高望遠,可以遠遠看見玉帶似的滏水,也可以看到青灰色的磁州城。

騎兵在山下縱橫馳騁,晉軍遊騎幾乎全收縮了回去,退到了滏水北岸。

同樣的,夏軍遊騎也停止了在北岸的活動,全部撤了回來,免得遭到人家的圍殺。

“草原霜降,不論勝負,李克用應該已經退兵了。”邵樹德笑道:“契丹人幫我拖了他幾個月。但等到明年,即便契丹再來,我懷疑克用也不會集結大軍北上了,完全靡費糧餉嘛。”

其實,李克用如果把鐵林、橫沖、突陣、突騎、義兒等騎兵部隊調集起來,橫下心搞一把狠的,還是有希望給契丹人重創的——但也只是有希望而已。

契丹人要放牧,要種地,要生活,哪能天天陪你玩軍事動員?這是農耕民族的優勢,因為他們有令草原人羨慕到爆的物資儲備,理論上冬天也可以作戰,只要後勤運輸跟得上,能忍受當地寒冷的氣候。

對草原,主動出擊是最好的辦法,防是防不住的。

“臨漳已克,暫時收兵吧,給魏博一個台階。”邵樹德吩咐道。

“殿下,魏博武夫吃硬不吃軟,不如殺過去,將他們殺個人仰馬翻。”康延孝鼓動道。

“你有這份心氣很好。”邵樹德一語雙關地說道。

康延孝未必不懂如今的形勢,他這麽說,其實也是一種政治層面的表態,即我作為降人,願意奮勇拼殺。即便建議被主君否決了,也沒什麽,態度到位了,我的積極性已經讓主君看到。

“但邢洺磁有多少晉軍?沒人知曉。他們會不會南下?也沒人知曉。”邵樹德說道:“打魏博,三萬人馬吃不下,光靠州兵守禦相、衛?別說彈壓不住地方了,能不舉城而降就不錯了。我不會把後路交給尚未歸心之人。到此為止了,修繕相、衛十一縣城池、軍鎮,做好防禦的準備。”

黑雲繼續湧動,形態萬千,湧向北方。

蜿蜒流淌的白狼水之畔,鉦聲響起,各部收兵回營。

曠野之中,秋風蕭瑟,滿地枯黃。

李克用抖落了槊刃之上的鮮血,再度回看了一下北方。

契丹人卷旗而走,滑不溜手。

關北諸戍已經開始分批撤退了,痛定思痛之下,李克用終於決定撤走大部分軍民,只留幾個重要的據點,依托附庸部落守禦。

但能守成什麽樣子,完全沒把握。契丹人的兵力太多了,他就是吃準了你沒法拿主力來對付他,一步步蠶食,你能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