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試探與復雜

一萬新兵的推進速度有多快呢?一天二十余裏。

這個速度其實並不慢。

霍丘縣的地形,可復雜得很,沼澤水泊很多,樹林密布,還有低矮的丘陵,走起來並沒有那麽舒服。

抵達淠水西岸後,邵樹德下令紮營停駐。

鄭勇抓緊時間,開始操練兵馬。主要還是學習金鼓旗幟,以及一些常用陣型的演練。

軍士們敢打敢拼,但在軍陣號令方面還有所欠缺,需要惡補功課。

折從古率領的兩千騎兵已經渡過了淠水。

他們在淺水處設了一些標志,有專人看守著。一旦戰事不利需要撤退時,大軍就從此涉渡。

至於為何派人看守,原因也很簡單,怕被人移動這些標杆,將其放到深水區,那可就是一場自蹈死地的災難了。

騎兵渡河後,一路快速奔襲,待接近安豐縣之時,又下馬步行,恢復馬力。

二月二十八日,他們突襲了安豐塘附近的一個據點。

洶湧而至的騎兵將正在轉運糧草的縣鎮兵殺得四散而逃。

這些折家騎兵,為了方便深入敵境廝殺,帶的武器和往常不太一樣。遠程武器是騎弓,這個斷不能少。近戰兵器有三把,一把劍、一把鈍器、一把輕便的長矛。

輕便騎矛是飛熊軍銀槍都樣式的,也是後世明清時代騎兵常用的長矛,這樣做的好處是可以將長矛掛在手臂或肩膀的鳥翅環上,騰出手來用弓箭。

這個趨勢是如此流行,以至於很多老派騎兵暗自傷神:從北朝時開始風靡戰場數百年的馬槊終究要消失了麽?

是的,從歷史發展結果來看,馬槊確實在未來數十年內慢慢被淘汰了,因為騎兵更加強調機動性,而不是南北朝時那種粗暴的直接沖擊步兵方陣的作戰方式。

但這種稱霸一時的兵器,喜愛的人是喜愛到骨子裏,哪怕沒法兼用弓箭,也要揮舞著廝殺。

可惜終究拗不過時代,具裝甲騎比他們還先消失,馬槊沒有理由獨善其身。

不過,未來或許還有復興的機會,誰知道呢?

“如此喪失警惕,合該他們吃個大虧!”折從古看著騎兵肆意追殺失去建制的步兵,笑道:“都知道西面有大軍過來,還這般松散,真以為這裏是後方呢?便是我們不來打,將來楊行密攻過來,他們也要吃大虧。”

說罷,他一夾馬腹,馳到了壽州兵的臨時糧倉附近。

這裏應該有五萬余斛糧食,還有幾萬捆幹草,也不知道轉運到何處。

有安豐塘在,確實富裕啊!

“地圖拿來!”折從古一伸手,親兵立刻攤開了一張畫在絹帛上的地圖。

圖上山川、河流、城池標注地清清楚楚,他的目光盯在壽州上面。

“打不下來!”看了半天後,他嘆了口氣。

壽州“陸有東關、濡須、硤石之扼”,“重以陂水之艱”,最為險要。

簡單來說,就是陸地上有關隘,同時還有芍陂、淠水、淝水、二硤石城、八公山等或自然障礙,或人工關城,展不開太多兵力,很難打。

密布的水網還能運輸物資和兵員,根本不怕封鎖,只能將其圍困起來,慢慢待變。

“可惜了!”折從古嘆息著,又把目光凝聚到了潁口。

此為潁水入淮處,水陸交通樞紐,與渦口、泗口、清口的地位差不多,適於屯兵,也適於做糧台轉運物資。

不過根據斥候打探到的情報,梁人在渦口守備嚴密,雖然未必是什麽精銳衙兵,但他們有城寨,卻不是騎兵所能奪取的了。而且立寨的位置也比較講究,位於高處,不怕水淹。

若梁軍的潁口大營位於低窪處就好了,還能試試築壩攔水、大水沖灌的水攻之計,可惜他們應該沒這麽傻,不會給這個機會。

“先去安豐、壽春間轉轉,然後再去潁口,先將梁賊的底摸清楚,到底來了多少兵馬。”折從古下定了決心,當場拍板。

咱膽子就是這麽大,就是這麽勇。

一瞬間,折從古想起了遠在青唐的折嗣裕。若將他的鐵騎軍調來,整整五千戰兵、一萬人、兩萬匹馬,從淮水突入北上,似乎能發揮更大的作用?

可惜養不起。不過若能占著壽州這麽快肥地,再搜刮申、光、安三州的糧豆,將空地上的雜草清除,改撒牧草種子,或許可以試試。

只能等回去後再建議了,眼下還是先去壽州看看要緊。

……

朱延壽已經巡遍了廬江五城。

五城者,合肥、慎、巢、廬江、舒城也。

這是一個富庶的地方,天寶年間超過二十萬人。安史之亂後,這裏也沒有被太多波及,到了孫儒之亂前,早已超過了天寶的戶口數,正所謂“土沃人稠,號為劇邑”。

但孫儒那個天殺的,實在太能折騰了。雖然其禍害的核心地帶是揚州,但事實上整個淮南都被他搞得戶口銳減。龐師古也曾經率軍南下,擄掠不休,孫儒平定後,廬州又有叛亂,持續數月的攻殺,使得五縣大為蕭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