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不插手

李杭剛剛從平康坊出來。

當使者一年又一年,月月跑,日日跑,他一點不覺得累。

他是個很本分的人,知道自己的優勢在哪:膽子大,會察言觀色,能言善辯,除此之外的都不太行。

如今這個世道,能謀個收入豐厚又體面的差事很不容易,他很珍惜。

平康坊最近真是暗流湧動。

前幾日在酒肆遇到了河陽鎮的進奏官,幾杯酒下肚,兩人便稱兄道弟起來。

河陽鎮,與定難軍本來就無仇怨,中間還隔著河中鎮,有些話便不用那麽見外。

河陽目前的地位比較尷尬。地盤被朱全忠占著,其部將丁會率軍留守。但明面上的節度使還是李罕之,李罕之又是李克用任命的澤州刺史,躲在晉城“遙領”河陽節度使。

這個進奏官也不知道該聽誰的。這本來也沒什麽,誰給錢聽誰的好了,問題是也沒人給錢,這就難辦了。

此進奏官還談及了孟方立之將奚忠信率軍三萬攻遼州,結果被殺得大敗,奚忠信也被俘送晉陽的事情。言語之間,估計還是看好李克用,想聽李罕之的。

隨後還與浙西(鎮海軍)的進奏官一起喝了花酒,聊了聊錢镠與蘇州張雄之間的戰爭。

其實沒什麽可聊的,李杭對這些都不太感興趣。他只是習慣性打探消息,回去後與大帥匯報時,好體現自己價值罷了。

“劉宮監,多日不見,卻是要恭賀高升了。”一間外表毫不起眼的民宅內,李杭對坐在裏邊的宦官劉季述恭賀道。

“李別駕快快請坐。”劉季述連忙起身,笑臉相迎。

劉季述原本是禦食使,一直在皇帝近前。最近得遇提拔,擔任右神策軍辟仗使,掌管軍紀,可稱實權在握。

“劉宮監,某今日是想打聽一事,最近各鎮進奏院之間有流言傳播,言聖人臥床多日,這消息可屬實?”李杭坐下後直接問道,一點不耽擱時間。

“屬實。”劉季述點頭道:“有時也起來走動走動,不至於終日臥床。”

劉季述之前是禦食使,對皇帝的狀況當然是一清二楚了。

“何至於此?”李杭追問道。

劉季述有些尷尬,只能含糊地說道:“受了驚嚇。”

李杭捋了捋胡須,沉吟一番,問道:“可是昭陽殿那次?”

劉季述默然點頭。

李杭皺眉,心中有些惱怒,這幫中官搞出的破事,可不能壞了靈武郡王的大事。

“今上尚未立儲……”李杭又道,同時盯著劉季述的面孔,似乎想看出點什麽。

“確實未立。”

“劉宮監,都這時候了,可別打啞謎。”

“吉王保,長而賢,群臣屬望。”劉季述無奈,只能透露道。

李杭立刻就懂了。

吉王李保,年歲較長,又有賢良的名聲,非常得南衙百官的欣賞。

但南衙官員的看法屁用都沒有,相反還會壞事!在南衙北司之爭愈演愈烈的當口,南衙想要立吉王的話,那麽北司就會另立他人,比如壽王李傑,跟南衙對著幹。

“多謝劉宮監透露實情,某會向靈武郡王稟明實情,當記得你的好處。”李杭拱了拱手,說道。

劉季述立刻眉開眼笑,道:“小事一樁,小事一樁罷了。”

“對了。”就在李杭準備起身離開的時候,又回頭對劉季述說道:“昨日宰相張濬前來請托,某已經答應了。本月郊祭,北司四貴就不要穿宰相朝服了,依所守官本品之服即可。此事,西門宮監已應允。某本不欲再跑,今日正好遇見了你,便代為向駱中尉說一聲吧,國朝向無此例。”

劉季述有些遲疑,顯然他還不知道這個消息。

“劉宮監!”李杭加重了聲音。

“自會向駱中尉稟報。”劉季述一個激靈,連忙應道。

李杭點了點頭,也有些得意。

這些個宦官,吃硬不吃軟,有時候就得嚇一嚇他們。狐假虎威的感覺,可真不錯!

離開這個臨時會面地點後,李杭七轉八轉,又回到了定難軍進奏院。

進奏官趙光胤,考中進士後,連朝官也懶得做,直接被邵樹德任命為進奏官,本月剛剛上任,接替告老去職的前任。

“趙邸官,今日某找了劉季述,得知聖人確實有恙在身。吉王保品行賢良,深得南衙眾望,但這注定了其無望得登大寶。北司諸中官,很可能立壽王傑為皇太弟。此事緊要,須得持續留意。”李杭坐在火爐前,說道。

爐上溫著一壺濁酒,案上擺著幾碟小菜。

“此事對我定難軍有何影響?”趙光胤也是個聰明人,直接想到了最關鍵之處。

“以後就是朔方鎮啦。”李杭笑道:“朔方節度使兼河西觀察使,大帥之籌謀,又進一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