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豪賭

三月的嵐州已經有點春暖花開的味道了,又到了動物發——

“副將,樓煩監牧城發——”任遇吉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了過來,說道:“發生兵亂!都頭張鍇、郭朏(fěi)殺崔大帥屬官數人,嘩變邀賞,崔季康已連夜逃回晉陽。”

“張鍇、郭朏?”邵樹德沒聽說過,不過也正常,河東是大鎮,都頭級別的將官不少,哪可能如天德軍那般全軍也只得一個都頭統帶呢?

“張、郭二人是新近從晉陽過來增援的,沒想到甫一抵達樓煩監牧城,就以賞賜太少為由殺孔目官石裕等數人。崔大帥驚惶,好言安撫,讓他們不用打了,現在就可以回晉陽。但軍士們依然不滿,崔大帥驚惶,連夜遁走。據說亂軍也往回趕了,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任遇吉說道。

他媽的,這就過分了啊!邵樹德最近正為手裏收攏的亂兵擔心呢,結果河東軍就又發生了這種事情,頓時讓他的心情很不好。

河東鎮,呵呵,完蛋了!其余各鎮兵馬來為你們打仗,結果都沒你們這麽能折騰。去年殺馬步都虞候鄧虔邀賞,威逼節度使竇瀚,今年岢嵐軍亂,殺兵馬使賈敬嗣,現在衙軍又亂,逼得崔季康連夜遁逃。現在還有誰敢做你們的上司?都是一幫欠收拾的混蛋,就得來個猛人好好整治整治,什麽玩意兒!

“丘使君知道了嗎?”邵樹德整了整衣甲器械,問道。

“自然是知曉了,遣我來喚你呢。”

“走吧。路上你再和我說說,張鍇、郭朏二人到底有什麽神通,竟然賺得如許多兵士聽從。”邵樹德拍了拍任遇吉的肩膀,說道。

嵐州城如今有點鬧哄哄,數千軍士駐紮在裏面,卻又沒有戰事,一個個閑得發慌,頗有點烏煙瘴氣的感覺。不過聽聞李克用已遣一支人馬取了天德軍棄守的遮虜平,估計武夫們的好日子也沒有幾天了,接下來便是連場惡戰,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邵、任二人穿過街道,抵達了監軍院。門口值守的是關開閏隊軍士,時隔數月,長安少俠們看見邵樹德,一個個畢恭畢敬,再無之前的意氣神態。

邵樹德暗嘆,權之一字,最是神妙,不知讓多少英雄折腰。忽又想到自己,以前只想活下去,現在又想爬上去。監軍對自己說了可能移鎮河中,自己便想抱著這根大腿往上升。嚴格說起來,與長安少俠們又有何異呢?

“邵副將,速速進來,有要事相商。”見到邵樹德進來,丘維道連忙站起身,招呼道。

“任遇吉,你在門口守著,不要讓任何人進來。”邵樹德吩咐道。

任遇吉很快應命離開了。邵樹德轉身看向監軍使,卻發現他在屋裏走來走去,臉色潮紅,神情亢奮,一會卻又面現糾結,似乎有什麽難以決斷之事。

“使君……”邵樹德輕聲提醒。

丘維道擺了擺手,兀自又在屋內轉了兩圈,然後才深吸一口氣,至胡床前坐定,道:“邵副將,本使欲遣你往石州見個人。”

“何人?”

“邠寧節度使李侃。”

邵樹德聞言心裏一緊。李侃這個名字,過年那會他聽聞過,是朝廷挑中的新河東節度使,當時應該正在京師面聖,這會已經趕來了?晉陽,而今可是龍潭虎穴之地啊,張鍇、郭朏作亂,不知道要掀起多大的波瀾,多少高官、大將要人頭落地。李侃現在去,找死麽?自己若是跟著去,怕也很危險。

隨即他又暗罵自己不爭氣,前些日子剛覺得跟著監軍混,缺乏立功的機會,似乎難以上位。這下機會來了,李侃以邠寧節帥的身份調任河東,因為遠道而來,身邊沒有得力兵將,自己帶人靠上去,只要稍微立點功勞,還不是火箭般躥升?不比戰陣上拼死搏殺掙功勞強?

邵樹德也深吸一口氣,道:“使君但有吩咐,末將無有不從。”

“甚好,一會我會發下賞賜。”丘維道點了點頭,笑道:“另外,邵副將此去石州,當多帶兵將。李節帥匆忙而來,身邊止有親兵數十,昭義節帥高潯又尚在京中面聖,不可為奧援。此行,當慎之又慎。”

“帶多少兵為宜?”邵樹德試探性問道。經歷了這麽些時日,他對丘維道這個人大體上也有所了解了。對朝廷還算有幾分忠心,功利心重,非常想往上爬,但又有點怕死,說白了就是個很尋常的普通人。邵樹德若是帶走了大部分人手,那麽他會不會有不安全感?這其實是個很不錯的觀察機會。

“那個蔡松陽不錯,你讓他帶著手下三十人守護監軍院即可,其余人全數帶走,務必將李侃安全送到晉陽。他若有差遣,先緊著做完,再回來復命。”

好吧,沒想到丘維道如此大氣,竟然想著豪賭一把。他與李侃又到底是什麽關系,竟然如此襄助?至於說邠寧節度使與太監集團的關系,邵樹德倒並未懷疑。西北藩鎮,鮮有不和太監集團有交情的,不然基本幹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