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嫌疑人現身(第2/17頁)

“他沒有回家?”宋慈微微凝眉。

“是啊。”真德秀道,“李乾退學的第二年,他老父突然找來太學,打聽他的去向,我才知道他退學後沒有回家,只捎了一封家書回去,說他已從太學退學,打算去各地遊學,讓他老父不必記掛。李乾在太學那幾年,每月都會捎一封家書,可這次他老父在家等了整整一年,再沒收到過任何家書,實在擔心不過,就來臨安打聽他的去向,可根本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裏。他老父年事已高,腿腳又不方便,在臨安待了大半個月,沒打聽到消息,盤纏也花光了,還是我和太驥湊了些盤纏給他,他才得以回去。我答應過他老父,一有李乾的消息就捎信給他,可時至今日,李乾還是音信全無,不知身在何處。”

宋慈聽了這話,暗自想了片刻,道:“李乾當年來太學求學時,有從家鄉帶香來嗎?”

“香?”真德秀不由得一愣。

“對,祭祀用的香。”

真德秀回想了一下,道:“這倒是有的。李乾娘親去世早,他把娘親的牌位帶在身邊,逢年過節都會給牌位上香,用的就是他自己帶來的香。”

“老師可還記得那香是什麽模樣?”

“記不清了,只記得做工不大好,一碰就掉灰。”

“香的簽頭可是黑色的?”

“對,是黑色的。你怎麽知道?”

宋慈不答,道:“嶽祠起火、巫易自盡的消息傳開後,李乾有回過太學嗎?”

“沒有。”

“李乾與巫易關系那麽親近,巫易死了,他卻不來送好友最後一程,老師不覺得奇怪嗎?”

“可能他退學那晚連夜走了,所以不知道巫易出了事。”真德秀皺眉道,“宋慈,你一直問李乾的事,難道巫易的死與李乾有關?”

宋慈反問道:“老師覺得無關?”

“當然無關。”真德秀道,“他二人關系那麽好,那晚李乾就是為了替巫易鳴不平,才與何太驥發生爭執的,他怎麽可能轉過頭又去害巫易呢?”

“上次在嶽祠時,我記得老師曾提到李乾看重功名,在學業上最為刻苦?”

真德秀點頭道:“我們四友當中,李乾是最重學業的一個。他平時沉默寡言,除了吃飯睡覺,其他時間都用在四書五經、詩詞策賦上,除了偶爾與我們去瓊樓喝酒,再無其他玩樂,便是放眼整個太學,像他那麽用功的學子,也是少之又少。那也是沒辦法,他家中太過貧苦,他那麽用功,就盼著早日出人頭地,博取功名富貴,好讓他老父能過上幾天好日子。”

“既是如此,李乾又怎會因為和同齋發生一場爭執,就輕易從太學退學呢?退學之後,他又怎會不回眉州,忍心棄他父親於不顧呢?”

真德秀一下子被問住了。

“老師,你仔細回想一下,巫易死前那幾日,李乾的言行舉止,可有什麽異於尋常之處?”

真德秀想了片刻,道:“巫易死的那晚,李乾與我一起去瓊樓喝酒,他喝醉之後,氣沖沖要回太學找何太驥理論。當時李乾先走,我後走,我去結酒賬時,酒保說已經結過賬了,是李乾付的錢。李乾一向拮據,以往可從沒結過酒賬,我們知道他的家境,也從不讓他掏錢。他那晚突然結了酒賬,倒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除此之外呢?可還有其他異常?”

真德秀又想了想,忽然道:“巫易死前一天,我記得是午後,何太驥從外面回來,說他經過後門時,好像看見李乾被一頂轎子接走了,還是一頂很華貴的轎子。他只看見那學子的背影,戴一頂很高的東坡巾,很像是李乾。我說他一定看錯了,怎麽可能有華貴的轎子接李乾走,想必是哪位富家公子。如今想來,倘若當時何太驥沒有看錯,被轎子接走的真是李乾……不知這算不算異常?”

“當時太學之中,除了李乾,可還有其他學子戴那麽高的東坡巾?”

“沒有,就他才這樣。”

宋慈心裏暗道:“如此看來,當時被轎子接走的學子極可能就是李乾。李乾一向拮據,從沒結過酒賬,怎會突然有錢結賬?”忽然之間,宋慈想起了楊菱講過的關於楊岐山收買何太驥的事。“楊岐山曾許以金錢和仕途,試圖收買何太驥除掉巫易,可何太驥沒有答應,那楊岐山會不會轉而收買別人呢?李乾與巫易關系親近,又如此看重功名富貴,倘若楊岐山對他許以金錢和仕途,他能無動於衷嗎?”

宋慈眉頭微皺,繼續推想:“倘若當真是李乾殺害了巫易,那他接下來會怎麽做呢?想必他會找地方藏起來,暫避風頭。如此看來,他上半夜與何太驥發生爭執,很可能是故意為之,為的就是提前給自己鋪好退路。他捎一封家書,是想在躲避風頭期間給家中老父報一聲平安,以免老父擔心。可為何巫易案以自盡結案之後,風頭明明已經過了,李乾還是沒回太學,也沒回家呢?時隔四年,倘若真是李乾回來祭拜巫易,為何又要毀壞巫易的墓碑呢?何太驥突然死於非命,會不會也與李乾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