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年(6)

就在這時,原本一動不動的紙人突然“咯吱咯吱”扭過頭來,朝提問者裂開嘴笑了笑。

提問者陡然一哆嗦,登時渾身發毛。

挽發髻的女玩家坐在一旁的沙發上攏了攏耳邊碎發,輕描淡寫道:“紙人畫眼不點睛,你若不記閻王請。”

“紙人一旦畫了眼睛,就不能稱之為‘紙’了,開了眼,它便具備了人的形,甚至附著了人的魂。”說著,她轉向許太太優哉遊哉道:“我說得對嗎?許太太。”

許太太沒有直接回答她的提問,只贊許地笑笑表示默認。

祁究用余光看了眼這位挽著發髻、穿著一襲素凈黑衣的女性,初步判斷對方儲備了不少關於風水紙紮人方面的知識或技能。

獲取晚會觀演規則後,眾玩家開始坐立不安——

所有人都在思考怎麽辦。

如果把紙人算作“人”的話,全屋子人數加起來剛好是奇數,而基數無法拆成兩個偶數,無論怎麽拆分,似乎都避免不了觸犯了晚會的禁忌。

“以現在的局面來看,如果要打破奇數,人數往多了加是不可能了,拆分也不實際,只能采用減法,”粉白毛男生警惕地轉動眼珠子,沉默半秒後試探道,“比如,減掉一個人。”

電視機前的玩家們神色各異,有目光遊移觀察眾人反應的、有眉頭緊鎖陷入思考的、有眼睛不停轉動在想歪心思的、還有一臉焦灼坐立不安的……

當下所有人都明白,他們不可能冒然采用幹掉npc許太太的暴力方式,也不可能毀掉象征著他們任務目標的紙人,那麽最簡單也最直接的辦法,就是直接犧牲掉一位玩家,讓屋裏觀看表演的人數維持在偶數。

此時許太太還在一旁不斷念叨:“過年的晚會就要全家整整齊齊一起看,這才是守歲的意義,只有流浪的亡魂才獨自度過今晚,這樣的客人多可憐啊……”

許太太瑣碎的念叨聲讓眾人臉色越來越沉,電視屏幕上的雪花噪點“滋滋”作響,眾人在劍拔弩張的氣氛中陷入沉默。

“看來,只能犧牲一位客人了,我想應該沒有客人自願做出犧牲吧?”那位粉白毛男生打破了沉默。

祁小年低聲吐槽了一句:“又來了。”

他不喜歡這樣的氛圍,一群人以維護自身利益為借口,逼著其中一位勢單力薄的隊友選擇被迫“犧牲”。

但在奉行叢林法則的「規則圖鑒」裏,弱者總是被犧牲的對象。

不過祁小年也明白,此時此刻眾玩家不會拿他和祁究開刀,因為稍微有點眼力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他們進副本前肯定是熟人,“組隊”的旅人從來就不好惹,眾人傾向於找落單的弱者開刀,這樣能最大程度把控風險,避免後患。

一直沉默的祁究不動聲色開口道:“倒也不必采用這麽激烈的方式。”

粉白毛男生轉過來看他,一臉質疑:“什麽意思?”

祁究:“只要保證觀看晚會的人數是偶數就行,不觀看晚會並不等於‘犧牲’。”

這種以暴力為主要手段解決問題的慣性思維,祁究並不欣賞。

粉白毛問道:“許太太反復強調所有客人要聚在一起看晚會,誰也不願意承擔不看晚會的風險,不是嗎?”

祁究:“是這樣,對於我們玩家而言,誰也不願意觸犯規則禁忌,但別忘了,算人數的時候,我們把npc和紙人都算上了。”

對方還想反駁什麽,話到嘴邊又被他咽了下去,粉白毛微微一愣,似乎終於意識到了什麽,一雙眼睛因為震驚微微睜大。

祁小年忙問:“你的意思是,想辦法將npc或紙人剔除在晚會觀眾之外,以此保證觀演人數維持在偶數,對嗎?”

祁究聳聳肩道:“畢竟只有玩家們懼怕規則,他們npc可不害怕,所以獨自看晚會想必也沒什麽大問題不是嗎?”

根據思維定式,想要削減人數一般會從玩家入手,很難立刻想到發布任務和推動劇情的npc。

有時候就算考慮到了這一層,也不敢付諸行動。

粉白毛理所當然地以為祁究想要從紙人上下手,皺眉道:“可聽許太太那個意思,她絕對不會允許旁人動她那具剛回家的紙人。”

就算許太太沒說什麽,眾人對這具用血點睛的紙人頗有忌憚,也不敢輕易對它做什麽。

祁究點頭:“紙人確實不好動,我們還不明確它有什麽危害觸發機制,相比起來‘活人’要安全得多。”

身側幾位玩家朝他投來不解的目光,祁究繼續道:“比如我們的房東許太太。”

並不知道這幾位客人在密謀移除自己的許太太心情愉悅地收拾餐桌,隨後擺上貓耳朵、冬瓜糖、陳皮話梅和瓜子花生等古早年貨,都是眾人熟悉的過年味道。

但仔細看去,會發現這些充滿懷舊意味的食物爬滿了可疑的黴斑,有些甚至還有暗沉的紅色痕跡,像是陳年的血濺在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