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盡管風雪

微雨眾卉新，一雷驚蟄始。

春雷驚醒，東方傳來隆隆之聲，沒過一會，雨聲淅瀝。

春雨落下，林衍獨自走在山路上，他的衣裳和頭發都被打濕，便找地方避雨。

等雨停了，又再次出發。

什麽是武者？

什麽又是精神念師？

都不重要。

走在這條路上的他只是一個追溯前輩痕跡的凡人罷了。

他走的多是山間小路，這種地方連怪獸都大許是蛇蟲之類，若是有不開眼的，也會被刹螺花吞吃了去。

以林衍現在的能力，終究是無法體會前行這件事本身的苦和痛的。

沒有饑餓，不會疲憊，這風餐露宿，沒讓他體能消耗半分，這雨霜烈日，也不過爾爾。

可這也不重要。

他只是來瞻仰這段發生在過去歲月的動人史詩，來親手觸摸這份歷史的溫度。

這是他從未有過的體驗，置身於天地自然之間，不見人跡，遠離這塵世的喧囂，忘掉自己的身份。

去忘了這是個什麽樣的世界。

去忘了我是個什麽樣的人。

不朽神靈，宇宙之主，原始宇宙，那些東西神秘而美好，注定高高在上，令人神往，可在此刻，林衍也將它們拋之腦後，只記得要步伐堅實，只記得腳下的路。

春風忽至，蕭索的樹木也抽出新芽，山路泥濘，每一步都留下深深的腳印。

待到春暖花開。

怪獸們都顯得躁動起來。

它們看著眼前緩步行走中的男人，口中發出低沉的吼聲，可還沒待有什麽動作，一朵巨大的血紅色花朵便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它們身後，然後張大嘴巴。

林衍不知道，沒發覺，不在意。

他的心靈沉浸在這對自然的思考中，對自我的探尋中，對歷史的聆聽中。

人之所以是人，之所以能建設出璀璨的文明和燦爛的文化，是缺不了思考的。

生命的升華首先是思維的升華。

靈魂，是生命的根本。

四月中旬，林衍入黔，這一帶山脈眾多，重巒疊嶂，綿延縱橫，山高谷深。

他一路行程緩慢，有時到了某些重要的地方還會駐足停留。

到了夏天，太陽便熱烈起來。

可他的超人細胞最是喜歡陽光，便只覺得清爽怡人。

緊接著入蜀地。

在起伏連綿的山嶺中，廢棄的盤山路蜿蜿蜒蜒，到處都是險川大河，山河景色，頗為壯麗。

七月，他來到了一處河畔，這裏紅褐色的河水像瀑布一樣，從上遊的山峽直泄下來，撞擊在巖石上，濺起一丈多高的浪花，濤聲震耳欲聾。

而在湍急的河流上，林衍看到十三根斷裂的鐵鏈，挨著河畔的泥土上，和草葉混在一起，上面滿是腐蝕的銹痕，再看不出什麽出奇來。

可林衍耳邊，卻好似聆聽到那上個世紀的槍炮和喊殺聲，眼前對岸好似又燃起熊熊大火，槍林彈雨，火墻密布。

這條路，從沒有安逸可言。

漸漸，他便已經走了半年的光陰，識海中一顆靈魂星球居中，周圍四顆微型星球圍繞著它不斷旋轉。

那五顆靈魂星球美輪美奐，晶瑩剔透。

他的心靈也被拭去塵埃，空凈脫俗。

林衍記得自己走過的每一步路，而他用雙腳丈量的土地，也終將回歸人類的領土。

高山險峻，山澗幽深。

只有親眼去看，親自去走，才知道這條路的艱辛，才知道勝利來之不易。

那是最終的勝利，是前世今生都閃耀光芒的勝利。

是民族存亡之際，不懈探索的勝利。

這一天，林衍駐足遠眺，看到了那一座座高聳入雲的大雪山，這是道路最為艱險的一程。

而路程裏的雪山大都海拔4000米以上，空氣稀薄，人跡罕至，氣候變幻無常。

雲霧雨水都只在半山腰，再往上去，就是終年不化的積雪。

這不僅僅是和人性抗爭，更是在和命運抗爭！

山路陡峭，林衍的手抓住冰雪中的山巖，以他的身體素質，這種冰雪自然不可能將他凍傷，可這份寒冷，卻順著雙手，蔓延全身，這透骨的寒意仿佛整個人浸泡在冰雪中。

武者能夠忍受更大的痛苦，可只要他不有意控制，身體的感觀會比尋常人更加強烈。

林衍的頭發上，眉毛上，睫毛上都沾染著雪花。

他爬上山頂的時候天剛亮，朔風呼嘯，雪花滿天，雪連天，天連雪，天地白茫茫一片。

他捫心自問，這樣的孤寂和寒冷，這樣無止境的白色，對於曾經走過的人，是多麽恐怖的事啊。

可他們在這裏走了31天，走過1350公裏的路。

以精神和意志征服天險，跨越天關。

山川無眼，日月無聲。

但歷史不會忘掉這條艱苦卓絕，氣壯山河的跋涉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