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咬血的真心(下)(第2/3頁)

她似乎回憶起了什麽,停頓了數秒鐘,然後說:“夢是會醒的。”

我無法反對這句話,只好進入下一個問題,“那麽,你又是如何知道我說的一定是真心話?考慮到我當時對你說話時的情景,我完全有可能是在什麽地方聽說了你自持混血惡魔的身份看不起人類的傳聞,因此想要在你臨死前找個感覺能夠嘲諷到你的台詞,好讓你死也無法瞑目;或者說,我也有可能只是心血來潮隨口說說,自己都沒有往心裏去,更不要說是發自真心地評價你了。”

“不可能,你絕對是真心的。”她斬釘截鐵地說。

咬血的映射體和本體對於這件事情的態度完全一致,篤信到了異常的地步。

這令我感到非常奇怪,她自己簡直就是欺詐與陰謀的代名詞,又怎麽可能會對其他人說的只言片語堅信不疑?

還是說正因為她很擅長欺詐與陰謀,所以才看得出來我的話語是真實的?

我繼續問了下去,“根據是什麽?是喬甘草對你說的那些話嗎?但喬甘草也有可能是在夥同我欺騙你,你仍然有懷疑的余地吧?”

“沒有懷疑的余地。”她說。

“為什麽?”我問,“你是從哪裏觀察出來我對你的看法一定是發自真心的?”

聞言,站在我身前的她,把自己的目光向下偏移了四十五度。

我不由自主地順著她的目光向自己身體下面看去。

塞壬恍然大悟。

我目瞪口呆。

原來如此,這個地方是不可能撒謊的。只不過,居然就因為這個?雖然確實沒有比這個更加合理的說法,也沒有比這個更加令人信服的證據了,而且要讓咬血那麽狡猾奸詐的人都堅信不疑的話也真的是除此之外沒有第二種解釋,但是這種事情不管怎麽說也太荒唐了吧。

我稍微整理了下自己的心境,然後決定快點進入下一個問題。

接下來的才是真正關鍵的問題。

“你之前提到,你願意為了我而加入安全局成為執法術士。”我接著問,“假設我明年就不在人世了,你還會繼續做執法術士嗎?”

“如果你都死了,我為什麽還要待在安全局?”她毫不猶豫地說。

“那麽改邪歸正呢?”我問,“就算不在安全局,也依然可以做正義的事業,甚至……甚至就我來看,可能不在安全局反而能夠做到一些在安全局就做不到的善事。你說你會為了我而改邪歸正,這一點你也不打算在我死後繼續堅持嗎?”

“到那時候,我還有什麽堅持正義的理由嗎?”她說。

果不其然,她既不是洗心革面也不想要改邪歸正,說到底她的目的就不是成為執法術士。她想要的是讓我接納她,在此基礎上,她“就算成為改邪歸正也可以”。

我換了個詢問的方式,“也就是說你會繼續做壞事嗎?”

“是的。”她說。

“但是,既然你是真的愛著我,那麽不應該遵循死去的我的遺志嗎?”雖然我感覺這麽說自己有種“也不嫌害臊”的感覺,但還是硬著頭皮推著自己繼續發問,“或者退一步說,哪怕無法遵循我的遺志,也沒必要做與之相反的事情吧。具體來講,就算你覺得做好事很麻煩,也不見得非得要繼續做壞事吧。你不覺得自己應該尊重自己所愛之人生前的道德底線嗎?”

“人只有一條命,死了就是死了。”她說,“不會在舉辦葬禮的時候死去第二次,也不會在被所有人遺忘的時候死去第三次。只要死了就是真的死了,再也感受不到這個世界,其他人也再感受不到他,一切意義都會消失。而遺志這種東西,不過是生者在腦海裏虛構出來的自我安慰而已,是欺騙自己的東西。”

說著,她深深地凝視著我,“所以,哪怕賭上我的性命,我也絕對不會讓你死。”

最後的話語超出了我的問題範圍,是這個映射體自行說出來的話語。以前也不是沒有過映射體在我沒有提問的前提下說話的異常變化,與其說是失控,不如說是小小的運行故障。但是既然會出現這種變化,就說明她對我的感情是十足的真切和強烈。我一時間無言以對。

然而,哪怕她是那麽的真誠,她的內心也仍然有著致命性的自相矛盾之處。

“最後一個問題。”我說,“如果我真的接納了你,你會殺死我嗎?”

“什麽?”顯然,我的問題超出了她的預料,她當場呆愣住了。

咬血不止是追求著他人的破滅,也追求著自己的破滅。正因為如此,她當初才會殘忍地殺害自己的親生母親。

她想要被接納的願望是真實的,這點我是相信的,但是她想要破壞愛的欲望難道就是虛假的嗎?如果說想要被接納的願望來自於她人類的一面,那麽破滅的欲望就來自於她惡魔的一面。兩邊都是她自己,是組成她這個人格的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