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序幕(第2/3頁)

“雖然我不知道千百倍這個說法是怎麽得出來的,但那些也全部是我的真心,而非演技。”我說,“不過,我也不認為只要這麽做,自己以前殺過的人就都不算數了。”

“那麽我現在就要你死。”她充滿恨意地說,“我要你為我丈夫償命。”

“我做不到。”我說。

“為什麽,你怕死?”她追問。

“我不怕死,但是我有放不下的人。”說到這裏,我心中也浮現出了塞壬的身影,“而且,如果我自作主張地死了,也有人會因我而死。”

“是嗎……”她的聲音像是從地獄裏傳出來的恐怖之音。

我很清楚她不可能接受這樣的說法。誰活在這個世上沒有放不下的人或事呢?被我親手所殺的她的丈夫,在臨死前也肯定是邊拼命地掙紮,邊滿懷不甘地想著自己放不下的人或事,最後在濃郁的絕望之中咽下最後一口氣的。

我一直都能夠感受到她心中的怨恨,她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剝吃進肚子裏,就算是此刻也像是隨時都會撲食過來,撕扯咬爛我的臉和喉嚨,讓我嘗嘗她的丈夫也嘗過的痛苦。

然而,下一刻,她說出來的話簡直令我瞠目結舌。我甚至都反射性地瘋狂檢索自己的記憶,想想自己這輩子還有沒有聽過第二句如此荒唐怪誕之言語。

她說:“那麽,我原諒你了。”

“你說什麽?”我一定是聽錯了,或者說一定是我的腦子發生了故障,在處理聽覺信息的時候出現錯誤了。

“我原諒你了。”她說,“你已經用諸多的功績證明了自己,想必未來也會為正義的事業做出更多的貢獻吧。我的丈夫是心懷正義之人,他一定不會記恨你,而我作為他的妻子,自然也不可以站在你的對立面。你之前問我是不是為了殺你而來的,我非但不會殺你,在這次的任務裏,我還要站在你的身邊,盡心盡力地輔佐你。”

她絕對是在撒謊。即使在此刻,我也可以感受到她愈發強烈的怨恨感情。

為什麽她要這麽對我說?我都已經說那些罪行都是我自願的作為了,難道她也像是其他人一樣,相信我是被洗腦的嗎?

或者,是因為我說自己不會主動交出性命,她知道自己無法正面殺死我,所以想要故作隱忍,挑選我沒有防備的時刻動殺手,或者借由劇毒或詛咒等手法從暗處將我殺死?

這是非常合理的推測,不如說,除此之外不做他想。而正當我這麽想的時候,她從懷裏拿出來了個像是木頭令牌一樣的道具。

“收下這個吧。”她把木頭令牌推到了我的面前。

雖然我沒有從上面感受到直接性的危險,但是從仇人的手裏收下物品實屬不智。

而在此基礎上,我還是毫不猶豫地將其收了下來。

“你不先問我這是什麽嗎?”她冷冷地問。

“如果你要害我,那是我罪有應得。我不會束手待斃,但是你的毒藥和刀刃,我都會從正面迎接,決不逃避或躲藏。”我說。

她沉默了下,然後說:“那麽我就告訴你,這個東西不會直接害你性命,但是會讓我害你性命變得非常方便。而除此之外,我不會再說更多。你就邊帶上我的毒藥和刀刃,邊懷揣著不安度過之後的夜晚吧。”

……

在私人話題結束之後,珠暗迅速地恢復了工作的神態,與我離開西餐店。

我們接下來要去浦青市安全局做個簡單的報備,走地鐵路線。在進入列車之後,她找了個座位坐下去,而我坐到了對面的座位上,用余光注意著她的身影。我暫時還沒有從之前的對話裏脫離出來,腦子裏想著她先前說話時的情緒波動,雖然她一定是沒有真的原諒我,但是深入之後我逐漸地感覺到,她好像確實沒有在暗中對我動殺手的打算。

也就是說,雖然她是那麽地仇恨我,但無論是從語言上還是從可能的行動上,她都像是真的原諒了我一樣。

我甚至萌生了魔幻的想法:難不成她是真的決心要原諒我了?

人的決策和情緒並不總是一致的,就好像糖尿病患者想要吃甜食,但是為了控制血糖只能忍痛割愛一樣,即使做了這個決定,想要吃甜食的情緒也不會消失。原諒我的決定和怨恨我的情緒完全是可以同時存在的。

在意識到這個可能性之後,我的內心湧現出了連自己也措手不及的復雜感情,甚至忍不住想要發問——你怎麽可以原諒我呢?

我曾經嘗試過幻想自己的仇人原諒自己的場景。是的,這是非常無恥的想象。每當我的思考中出現這種苗頭的時候,就算沒有人能夠窺見我的思想,我都會反射性地鄙視自己,遏制自己的想象。

而哪怕我真的去想象了,也肯定是想象不出具體的畫面的。因為那實在是過於荒謬了,過於無法自圓其說了。到底是出於什麽樣的思維,才會原諒像我這樣的血債累累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