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章 你敢想嗎?

朱棣可能只是覺得,這馬愉做的是一筆好買賣。

可張安世才知道,這裏頭涉及到的,卻是一筆讓人難以想象的財富。

在這個時代,馬愉幾乎是不可或缺的人物,他既能得到士紳的信任,又擁有足以向特定的士紳階層們宣揚船運投資的口才。

除此之外,還有就是他本身就是商業的標杆人物。

這些東西,統統匯聚到了這馬愉身上,所帶來的效果……若是非要打一個比方的話,那麽就等於……

在這天下,有人開了一個股市,且有許多家中藏了財富的人,此時正持幣希望進行投資,而在這個股市裏,卻只有一個股票的。

是的……沒有任何的競爭對手,沒有天敵。

讀書人的觀念,既有謹慎的一面,卻也有遠謀的一面。

他們不是尋常人家,吃了上頓想著下頓即可,他們所代表的是一個家族的興衰,需要考慮的乃是長遠的事,他們不但要想著眼下,還要想著自己的子孫後代。

這就意味著,在失去了土地的投資之後,他們必須得找一個新的風口。

而眼下,他們對於商業一竅不通,因而……馬愉的這個風口,就成了他們的一根救命稻草。

焦慮感是一種很可怕的東西,哪怕有人擁有一輩子都可吃喝不愁的財富,當一種坐吃山空的焦慮感襲來的時候,就足以擊敗一切理智的人。

更何況,這種焦慮感,在這些每日抱著人無遠慮、必有近憂的讀書人看來,這種焦慮的後勁更大。

朱棣還在詫異著,他在計算這十兩一股,意味著什麽,隨即詢問張安世道:“張卿,棲霞商行,有這船行多少股?”

張安世道:“陛下,有三十萬股,前幾日進行的交割,花了五十萬兩紋銀。”

三十萬股,占了船行的三成。

也就是……三百萬兩紋銀……朱棣的臉上,頓時露出了喜色。

這等於是平白就掙了二百五十萬?

朱棣很快掩飾了喜色。

畢竟這只是理論的價格而已,能不能售出,有沒有人肯買賬,又是另外一回事。

不過……現在看來……透過小窗,看到大排長龍,紛紛來購股之人,朱棣露出了喜色。

店裏的夥計,已經開始發放許多小冊子了,這是類似於招股書一樣的東西。

裏頭記錄了船行幾年的收益和發展,同時還描繪了未來船運的前景,又交代了此番籌資之後,要下訂多少海船,招募多少人力,購置多少貨倉等等的規劃。

眾人議論紛紛,有許多穿著絲綢的讀書人,口裏反復的念叨著‘買船……這個我懂,其實就是買地。’、‘是災年的地,一本萬利’,‘天下的船行,是有數的,聽聞每年船塢所造之船,也有數目,可貨運依舊是奇缺,聽聞不少商貨要出海,卻找不著船。’

又有一些商賈道:“可不只這些,買賣就是如此,講的是規模,譬如這船行,一次若是能下定五百艘海船,這對天下各處船塢而言,就是一筆天大的訂單,為了接下這個買賣,必然是有優惠的,別的船行購船,若需一萬兩銀子,可能的到了馬氏船行,就只需九千五百兩了。還有呢……給人運貨,馬氏船行若是船多,就可穩定與大商戶裝載和運輸,即便價格比其他的船行高一些,大家也能接受……這買賣一但大到了一定程度,反而利潤多一些和少一些是其次,最緊要的是穩固。”

“明年的利潤,怕是要有百萬……”

外頭喧嘩的很,教許多人熱血沸騰起來。

張安世則在耳室中,對朱棣道:“陛下,你瞧,他們買的多開心。”

朱棣眺望過去,見那但凡已購置了股票的人,興沖沖的模樣,就好像地上撿了元寶的樣子,也不禁莞爾,道:“真沒想到,這些讀書人,竟也懂得經營之道了。”

此言一出,令角落裏端坐著的陳登,面色微微一變。

他本是一副凜然無懼的樣子。

可在此刻,他雖還是眯著眼,可面色卻微微有些扭曲,仿佛內心承受著什麽。

張安世道:“這是當然,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嘛,這些讀書人,陛下若是找他們借一千兩銀子,他們未必肯給。可若是買這股票,卻八成要跳起來,興高采烈的。由此可見,什麽仁義道德,什麽義憤填膺,不都是笑話嗎?新政對他們有害,他們便怒發沖冠,這船運對他們有好處,他們便喜不自勝,那什麽聖人門下,什麽之乎者也,怕要丟到爪哇國去。”

陳登鼻子裏,輕輕哼了一聲,只是這聲音,猶如蚊吟。

朱棣頷首,不由笑著對楊榮人等道:“諸卿見了,怕也想去買一些吧。”

胡廣立即道:“臣……乃大臣,豈會……”

朱棣見他不上道,便板著臉,沒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