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章 帝王之心(第2/4頁)

張安世道:“你汙蔑我!”

朱瞻基道:“阿舅,我要飯後吃一根棒冰,你喜愛綠豆的還是葡萄的?”

張安世此時還是挺擔心自家姐姐的,便心煩意燥地道:“別煩我。”

朱瞻基便站起來,對周遭的宦官道:“都下去,你們不必在此當值了,這裏有我呢。”

宦官們不敢怠慢,只好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等所有人都離開了,朱瞻基又蹲回張安世的身邊,捧著臉道:“我也煩惱極了,若是緊盯著阿舅,便是不義。可若是敷衍了事,又是不孝,自古忠孝難兩全。”

張安世直接閉目,對眼前這家夥一臉嫌棄。

可跪了那麽久,腿上不痛是假的,這腿就好似已不屬於自己的了,疼的厲害。

朱瞻基依舊嘮叨著:“阿舅平日裏對我這樣好,我不忍心見阿舅受苦。”

張安世這才睜開了眼睛道:“可是呢?”

“阿舅怎麽知道有可是?”朱瞻基驚訝地道。

張安世:“……”

朱瞻基道:“可是我更心疼母妃,我不忍再惹她生氣。”

張安世:“……”

朱瞻基壓低聲音道:“母妃前些日子,與彭城伯夫人談及阿舅的時候,她可高興了,說是阿舅有出息,揚眉吐氣,就算不憑外戚的身份,憑著阿舅的功勞,也是世所罕見的,還說,阿舅是衛青。”

張安世道:“好了,知道了,知道了。”

“阿舅莫非還以為我在騙你?”

張安世依舊不做聲。

朱瞻基深深看了張安世一眼:“阿舅,你真糊塗!”

張安世忍不住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平日裏,我見阿舅挺聰明的,可今日怎麽這樣的糊塗。不,看來也未必是阿舅糊塗,而是這天底下,最了解母妃的人,不是阿舅,而是我。”朱瞻基說到此,不無得意之色。

“母妃堂堂太子妃,才不會因為你奉旨去辦事,而責罰你呢。再怎麽說,你這也是奉公,而且是護駕,怎麽也挑不出什麽毛病來。”

“這事情的輕重,全天下也沒有幾個人有母妃看的透,母妃今日這樣幹,其實……”

張安世禁不住道:“其實是什麽?”

朱瞻基笑吟吟的樣子,道:“這我可不能說,說出來,若教母妃知曉,必要罵我的。”

張安世道:“瞻基,你變了,你變得阿舅不認得你了,阿舅總以為你是乖巧的孩子,哪裏曉得你現在對阿舅已經開始玩心眼了。”

朱瞻基嘟了嘟嘴道:“明日阿舅就知道了。”

說罷,朱瞻基站了起來,快步走了出去。

過一會兒,朱瞻基又捧著一根綠豆棒冰來,愉快地舔舐,津津有味的樣子。

恍惚之間,張安世才意識到,這個當初連走路都不穩當的小家夥,已經長大了。

可惜,張安世並不覺得欣慰,卻只覺得心累。

看吧,長大的孩子,一旦成人,就沒有那麽可愛了,這家夥渾身上下,都有一股油膩氣息。

……

徐皇後身子一直很羸弱。

畢竟年歲大了,再加上從前有舊疾,自打朱棣的噩耗傳來,受了一些驚嚇,身子便更羸弱了幾分。

朱棣索性也暫時不理外朝事務了,只在大內作陪,人到老了,就不免容易回憶起往日的許多事來。

談及從前在北平府的事,談及三個孩子,亦或者,談及自己的孫兒。

如此一來,夫婦二人,不免百感交集。

他們從起初的時候,就從不曾是尋常百姓家的夫妻,可人性卻是相通,並非因為你是王侯,所以情感會比尋常人更覺得矜貴。

或許是因為太祖高皇帝的緣故,讓朱棣小小年紀,便送去了鳳陽中都學習農耕,體嘗人間疾苦。

又或者,是當初就藩北平,奉太祖高皇帝的旨意,出擊塞外,長年累月的軍旅生涯之中,處在那茫茫的大漠之中,即便是當時貴為藩王,乃天潢貴胄,也依舊要體驗人間百態,還有那種難掩的思家和孤獨。

朱棣唏噓著,他一輩子經歷太多太多的事,正因為這種遠超尋常人的閱歷,在爾虞我詐以及刀劍爭鋒中經歷過的歲月裏,他才格外的珍惜徐氏在旁,自己與之對坐,說一些家事。

此時的他是最輕松的時候,可以放下對一切人性陰暗的防備,也不必擔心有人對自己的圖謀而產生的緊張心理。

徐皇後笑著道:“不知老二和老三在外頭如何了,見了他們的奏報,倒是都好好的。”

“他們還年輕,巴不得人在外頭,沒人管束,關起門來做小霸王呢。”朱棣笑了笑道:“等他們也老了,只怕就要想念南京城,想念朕和你了。”

徐氏頷首:“那等他們老了,陛下準他們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