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諒解書
2015年,夏鳶蝶升入高三。
那年發生了一件夏鳶蝶無法忘記的事。
夏永才以敲詐勒索罪嫌疑人的身份,在年中前被抓捕歸案。
兩個月的偵查期後,檢察院正式下達批準逮捕書,法院立案,又四個月後,案件正式開庭。
作為夏永才唯一的直系親屬,六十多歲又體弱多病的夏奶奶就為了這樣一個渣滓似的兒子,長途跋涉,舟車勞頓地來到了坤城。
這時候已經是年末。
而這些事,夏鳶蝶原本並不知道。
直到奶奶到了坤城。因為不放心老太太的身體,鄉鎮扶貧辦的戴玲姐專門申請陪同。抵達坤城她思量之後,還是給遊家的司機趙濡生打了電話,而夏鳶蝶也是這時候才得知了夏永才的事情。
敲詐勒索,涉案金額二十萬。
“十、十年以下?”
坤城,某招待所內。
聽了戴玲幫忙聯系的法律援助律師剛出口的話,夏奶奶頓時嚇得僵在了沙發上。
見老太太臉色不好,戴玲連忙低聲哄勸:
“夏家奶奶,您別太擔心。我剛剛已經問過姚律師了,像永才叔這種情況,在抓捕後是有如實供述自己全部罪行的,又有大部分金額返還的,基本能從輕處罰,三到五年都有可能。”
“從輕,對,從輕我知道,玲玲路上說了,”夏奶奶有些六神無主地攥著戴玲的手,“玲玲啊,一定要三五年嗎?就我這身子,永才要是蹲個五年,那……那我不是都看不著他最後一面了?”
“夏奶奶,您可不能這樣說!”戴玲假裝板臉,“小蝶用不了多久就到了,您再這樣咒自己,我可要跟她告狀了。”
“小蟲…”
提起孫女,老太太卻有些紅了眼圈,她低聲囁嚅著,“不該告訴她的,她上高三呢,要再耽誤了孩子……”
兩人並坐著的沙發旁,法援的姚律師頓了頓,從文件裏擡頭:“戴小姐說的小蝶,是指夏永才的侄女,夏鳶蝶,是嗎?”
“是,”戴玲臉色微變,“這事會對她以後有什麽影響嗎?”
“哦沒有沒有,戴小姐別誤會,這兩位並非直系親屬,不會對夏鳶蝶造成任何影響。”
戴玲一直把夏鳶蝶當半個親妹妹看的,聞言明顯松了口氣。
姚律師:“但據我了解,夏鳶蝶同學,似乎和本案的受害人,關系匪淺?”
“……”
房間裏兀地一靜。
律師反應過來:“抱歉,可能是我沒跟兩位說清楚。這個案件的受害人,也就是報案人,正是資助夏鳶蝶高中學業的遊先生的獨子,遊烈。”
夏奶奶愣得回不過神。
戴玲則是一驚:“那二十萬,他是跟遊家勒索的?”
“是,從遊烈出具給檢方的信息來往材料看,夏永才先生是以……”姚律師頓了下,“以對夏鳶蝶同學一些個人及家庭過往情況的披露為要挾,令遊烈轉賬,共計三次,總額二十萬。”
“……”
戴玲都震住了。
她從駐扶貧辦工作開始,夏家一戶一直是她負責的,對家裏情況也了解很多,但即便如此,她也有些難以相信——夏永才竟然可以無恥到拿傷害自己侄女為要挾,去向一個尚無親屬關系的外人要錢。
簡直,簡直是——
“是我對不住小蟲,我怎麽就生出來這麽個東西……永才他就是來討債的,他、他就是個討債鬼啊他!”
夏奶奶幾乎有些情緒崩潰,眼淚也淌了下來。
老人年紀大了,心腦血管本來就不好,哪裏經得起情緒上的大起大落。
戴玲顧不得再想別的,低聲安慰起來。
姚律師顯然是見慣了委托人或者委托人家屬各種情緒的,看著臉色也沒什麽變化,直等到夏奶奶稍微平靜了,他才重新續起方才的話頭。
“戴小姐方才說的量刑情況,基本符合,不過如果實情如此,那我們這個案子還有更大的一塊可以爭取的余地。”
“什、什麽余地?”夏奶奶擦著涕淚擡頭。
“這類刑事案件裏,如果受害人願意出具諒解書,那對判決量刑的減輕會有極大的幫助。”
姚律師一頓,神色有些微妙。
“兩位應該也多少有些了解,這位報案人雖然今年剛成年,但以他的家庭背景和條件,應該不是計較這二十萬的問題。他這次報案,可能懲戒和警告的意味更重,如果能從他那裏拿到諒解書,那我想,最終量刑是可以減輕到三年以下的。”
戴玲又給夏奶奶解釋了一會兒,夏奶奶才慢慢明白過來。
興許是因為急切,老人臉上溝壑似的褶皺都擠得更深了,她有些怯懦地問:“可永才跟人家要錢,那孩子能,能願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