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陽】胡桃魈9

石板是童花親手放上去的,上頭長滿了青苔。

真正愛惜花草之人連青苔都不舍得傷害,可是在石板被頂動的瞬間,成片成片濕潤的淡綠變成了幹枯的死草,刹那間枯萎。

幾塊石板根本沒有抵擋之力,就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地被推開了,然而並沒有暴露全部洞口。漆黑的水井裏好似什麽都沒有改變,月光照進去也不見任何怪異。

直到,那張嘴開始緩慢地閉上。

一張和洞口完全一樣大的魚嘴就在洞口的下方,不仔細看的話很容易將魚嘴當作是水井。方才就是這張超出常人尺寸的嘴將石板頂開,然後又變成了一個隱蔽的食人巨口,安安靜靜蟄伏,好似等待獵物自投羅網。

童花剛剛給藥草園澆完水,和秋谷一起拎著水桶往回走。

“這藥材為什麽要晚上澆水啊,頭一回聽說,真稀奇。”秋谷好奇地問。

“這是清月林草,很少見的一種草藥,通體都是潔白顏色,看上去和普通的草藥沒什麽兩樣。可它有個很嬌氣的脾氣便是只在月升後喝水,月牙不升起來,或者升起來被雲彩擋住都不行。所以這東西很難養,不易活。”童花解釋,“昨兒晚上有雲彩它就沒喝上,今晚趕緊讓它們多多地喝,等它們長成就能緩解一下少爺的陽毒。”

秋谷更好奇了:“你能聽得見它們說話?”

童花揉著耳朵點頭:“能,一出生就聽得到,小時候害怕得很,總是躲在爺爺的懷裏。慢慢長大就不怕了。”

“那你爹娘呢?”秋谷順嘴就問出來了,但立馬說,“我隨便問的,你不用什麽都說。”

“沒事,我爹娘已經不在了。”童花的臉染上了月光的顏色,“神農是藥,他們被人抓走了,爺爺連夜帶我逃進深山在草木的遮蓋保護下才逃過一劫。那些人帶著專門搜羅神農遺脈的狗,狗能聞出我們血裏的苦澀,那晚上整座山的樹都在搖晃,明明無風卻落下了足足兩尺的落葉,將我們的氣味掩埋過去。”

“對不住,我不是故意的。”秋谷小聲道歉。

童花搖搖頭:“沒事……你瞧,那些清月林草正在喝水呢。將來等它們長到一尺高就會開花,花蕊可以入藥。”

秋谷順著童花的目光看過去,她是凡人,這輩子都聽不到花草樹木的輕語,也不懂林間鳥獸的喜怒,可是月光下的藥草仿佛真的在喝水,時而低下時而擡高,就像渴壞了的人終於找到了甘露。

“真好看。”秋華情不自禁地說,忽然視線一轉,“井……井!”

“什麽?”童花只顧得看他的藥草園,一看到草藥就挪不開眼睛,這會兒聽到秋谷說“井”他立馬去看,才發現自己放上去的三塊石板已經被挪開了,大半個井口露了出來。這不可能是別人搬的,院裏人都不會到井口邊去,只能是……

隔著很遠很遠,童花鎮定下來開始拼命吸氣,試圖用自己靈敏的嗅覺聞出什麽。

“是酸味,是小公子身上的酸味!它來了!它來了!”童花辨認出來,“秋谷,你快回廂房,姊妹幾個都別出來,用少奶奶給你們準備好的符紙貼在門上,千萬別出來!”

“好!”秋谷也不耽誤,扭頭就跑。四姐妹住的廂房還亮著燈,她們一聽到秋谷的話就立馬放下手裏的活計,關門,上鎖,貼符紙,再吹滅了燭燈。四個丫頭躲在一張床上,縮在一張被子裏頭,年齡最小的冬華將腦袋埋在春枝的懷抱裏,被子跟隨她們的身子一起發抖。

院裏還點著燭火,隔著門和窗上的紙,能看出外頭的亮來。

而童花也沒有直接去井邊冒然查看,而是蹲下後雙手接觸了土壤,親自去接觸自己用靈性澆灌養大的草木。花草皆有驚動,越靠近井邊的驚動越大,等察覺到井邊的所有草木已經被毒死之後童花幾乎落下淚來,但同時也知道了一件事,這會兒還躲在井裏沒有出來的東西是帶有邪毒的。

正是這邪毒讓秦逸染上了無法治愈的邪病。童花收回手來,扭頭奔向了少爺和少奶奶的屋子。

等到他一只腳踏進門檻兒,身後忽然想起了鈴鐺的聲響。

“翠兒,快。”童花立馬抓住小翠,“鈴鐺響了,少奶奶布下的法陣響了!來了,它來了!”

“來了?”小翠雖然只聽了一句話,但立馬察覺出他說的“它”是什麽。她一把將童花往裏拽,一把將門給關上,隨後沖向少爺的睡房,立在門口說:“少爺,童花說鈴鐺響了!”

鈴鐺響了?秦翎心裏一緊,但他深知翠兒不是胡亂說話之人,於是也沒有多問,而是隨手關上了窗。最近這幾日小言和陳竹白反復叮囑過,院裏已經布下了法陣,一旦發現井口動了就要關窗,誰也不能往外多看。

只因為那東西恐怕邪得狠,看一眼便會生病。這會兒所有的窗子都關上了,在裏側的門縫處貼了符紙,翠兒將許蘭、元墨、童花召集到主屋裏頭,將小公子抱來給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