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陽】胡桃魈7

鮮血飛濺之時,鐘言用雙手緊緊捂住了秦翎的雙眼。

盡管他知道秦翎早就見過比這更恐怖血腥的東西,可他仍舊不願意他再多看一回。讀書之人的血是幹凈的,秦翎也應該是幹凈的。

天色已經開始變暗了,血色的夕陽籠罩於西邊,映得每人的瞳色都多了那麽一抹朱紅。

流逝的時間暫停片刻,隨後被小廝的驚叫聲撕裂:“殺人啦!”

他們四散而逃,慌不擇路,滿手滿臉皆是溫熱的鮮血。他們卷著一身濃重的血腥往外飛奔,不停地抓著過路人,便又把這身血腥過到了別人的身上。越來越多的人聽見了,看見了,聞見了,越來越亂,唯獨朱禹的身子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只不過,他應當是頭顱的地方,變成了一個腦袋大小的蟲子,翅膀不再煽動,嗡嗡嗡聲停止下來,那巨大無比的蟲子逐漸縮成了一個球,完美替代了他的腦袋。

隨後,在蟲子的控制之下,朱禹的屍首同手同腳地朝外走去,留下一串刺目的紅色鞋印。他已經不是人了,他變成了一只……蟲頭人。

而這一切,鐘言都沒有讓秦翎親眼目睹,但他歷歷在目。血和火燒雲同色,仿若同溫,無聲無息地觸碰了鐘言全身,襯得他那張絕美的面龐冰冷無比。

不到半柱香,朱禹莫名慘死一事傳遍秦宅,人心惶惶。秦翎已經被帶回屋內,剛聽元墨和翠兒講完整個經過。

“還好少爺您沒看到。”元墨比劃著,“那麽大個蟲子,飛過來,啪!一夾!腦袋就碎了!”

“行了行了你別說了。”小翠連忙捂住了他的嘴,給他使眼色。少奶奶捂住少爺的眼睛顯然就是不想讓他知道,你倒好,講完整件事就得了,還這麽繪聲繪色。

秦翎卻說:“翠兒你放開他,我得聽明白怎麽回事。小言怕我驚懼,什麽都想瞞著我,眼下這人都殺到咱們院門口了,我身為虛有其表的一家之主總要聽聽清楚。”

“是。”小翠只好放開,不過又說,“總之就像元墨說的,好多人都瞧見了。”

“他們說沒說此事和你們少奶奶無關?”這才是秦翎最為關心的事,老實講,他並不可惜朱禹的死。

朱禹這個人極為陰毒,很多時候他都覺著自己和秦守業的父子之情有他挑撥在內的“功勞”,更何況他也是極為勢力的人,雖然秦翎不管賬,但也聽說過他中飽私囊的斂財之舉。只不過他是秦守業的心腹,是身邊信任之人,沒有人能弄倒他。

有時候,秦翎甚至覺著他更像是秦守業的長子,自己只是一個幌子。

“說了說了,當時有小廝在場,還有咱們這麽多人呢,怎麽可能將這事扣在咱們少奶奶的頭上!”元墨格外激動,“有人敢說我就去拿他!”

“你這話說的怎麽和張開似的。”小翠連連搖頭,忽然問,“對了,好幾日沒瞧見張開了,他人呢?”

正說到這裏,只見秋谷和冬華拉著手跑進來說:“少爺,廚房張開來了!”

“快讓他進來。”秦翎連忙說。

真是說到誰就是誰,張開幾步就邁了進來:“怎麽我一出遠門兒就又出事了!我去拿……”

“你別拿了,朱禹都走了。”小翠毫不留情地說,“找你好幾日,你究竟去了哪裏?”

“我去給少奶奶找白蜜了啊。少奶奶一直心心念念要做一道湯,總是缺這東西。”張開說。

小翠腦筋一轉:“那找到了嗎?”

張開兩手一攤:“沒有,不僅是南邊鬧兵災燒沒了槐樹,據說還有頭頂的事。”說著他往上指了指,“上頭發怒了!”

“誰啊?”元墨傻乎乎地問,“神仙?皇帝?”

“哪兒啊,要真是神仙就好辦了,偏偏這人不是神仙,可在地上說話又比神仙管用,是兇神惡煞的戰神。”張開做了個射箭的姿勢,“驍勇大將軍,聽過沒有?”

“他怎麽了?”陳竹白冷不丁地出現在門口,帶著沁人心脾的竹香而來,宛如仙風道骨的神仙。只是他懷裏還抱著秦逸,一下子丟了不食人間煙火的仙氣,變成了凡人。

秦翎看張開一愣,隨後說:“這是小言家兄,是自己人。”

“原來如此。”張開行了個禮,繼續說,“有位戰無不勝的將軍最近噩夢連連,深受夢魘困擾甚至不能入睡,說是丟了一件寶貝才這樣。又說夢魘當中有人殺他,最後他死於一棵槐樹之下,所以這才一怒之下頒布命令砍了方圓許多裏的槐樹,而去年的白蜜都上貢了,百姓手裏一滴都沒有。”

“怎麽會有如此愚昧殘暴之人。”秦翎氣得猛拍了一下桌面,手掌震麻,“槐樹乃是蜂農根本,明年白蜜還要收來上貢,讓他們拿什麽出來!”

“正是啊,收蜜的官兒可不管你的樹怎麽樣,更不敢管將軍,但他們敢欺壓下面,這便是百姓之苦了。他們不過問樹怎麽砍的,只過問為何沒白蜜。”張開嘆了口氣,“回來的時候那些樹還在砍呢,一點都不能留,有些百姓苦苦哀求官爺給留下半棵,說不定往後還有的活,可那些兵卒得令便是連根砍掉,所過之處全是樹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