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陽】肉紙人10

不冷,秦翎默默地想,不敢說出口。熱意變成了一張宣紙,將他潮濕地包裹起來,他好像變成了一滴入水的墨,在紙上散開了。鐘聲還在山頂響著,他不懂為什麽這樣晚也有僧人撞鐘,只覺得那聲音好聽。

靜謐,寧靜,這些年全部病痛都沒了似的,有些難以啟齒的歡快。讀書人不應當貪圖這些,應當志向遠大,而不是流連忘返溫柔鄉,意志低迷難抽離。

“冷不冷?”鐘言不知道他想了什麽,虛虛地,從後頭摟住了他。腳下濕滑,沾了水的石頭有時站不住人,但兩個人一起就好了。他手臂貼得緊,胸口不敢實在地碰上,畢竟自己的胸口和女子有著天然的不同。水和這層紅色的鴛鴦肚兜就是兩人中間的唯一阻礙,鐘言細心地將他的長發梳了上去,一時間恍惚了,竟然還想從後面靠住他的肩。

這把肩瘦得可憐,根本禁不住自己一靠。

那自己為什麽還會想要試試?鐘言也不知道。

頭發被人梳了上去,秦翎的手臂僵硬極了,往前放不是,往後放更不是。開口之前他抿了好久的嘴唇,實打實的苦惱住:“我不冷,你……冷麽?”

他又害羞了,鐘言懷著逗他的心思,給他肩膀上撩水:“我要說我冷,你抱著我嗎?”

秦翎的臉忽然變成了四月桃花的顏色,又像擦了一團胭脂:“你若好好穿著衣服……你這樣……”

“你夢裏我不也這樣穿?怎麽到了眼前,你又不看了呢?”鐘言的脖子和後腰只有兩根紅繩,他將一把一把的熱水撩到他的後頸處,其實就是因為知道他不敢看不敢碰,才這樣膽大妄為。要是看了、碰了就要露餡兒的。

“在夢裏我也沒看啊。”秦翎看了看水面,後頭的那人散著頭發,很自然的樣子,但簪子還在,“你很喜歡簪花,或者戴簪麽?”

“還好,覺著好看就戴上,不喜歡了就摘下來。”鐘言又靠近他的薄背,好像忽然之間熟悉了。寺廟裏的白煙蔓至眼前,溫泉水不見,只剩下一尊通天的大佛,金碧輝煌。

面前的背變成了另外一面,赤著上半身,下面穿著黑色的僧褲,脖子上掛著朱紅色的佛珠。誦經聲陣陣入耳,自己悄悄地走近了,從後頭擦著那面背靠上去,撩撥那人散下來的幾縷頭發。後背汗津津的,都是汗,整個人像無比煎熬。鐘言試了一下,好鹹。

那人紋絲不動,嘴裏念著經文,只是眉心緊蹙,雙眼緊閉。

“你總是念經,念什麽經?念完經就不敢看我了,臭和尚。”鐘言將自己的衣裳解開,用胸膛貼住他,那人明顯僵硬了一下,斷了經文,隨後又接著念起來,念得比剛才還快。鐘言笑著擡起頭來,和高大的佛像對視,宛如一只螻蟻,被那雙俯視蒼生的細眼淡淡地盯著,不知天高地厚。

一下子佛沒了,眼前又是一面水,鐘言晃了晃腦袋,只覺得今晚的鐘聲格外震人心魄,好似要有大事發生。秦翎還在他半抱的懷抱裏,他脫口而出:“你不回頭看看我?”

秦翎不敢點頭,但是也沒有搖頭:“這是寺廟。”

“寺廟又怎麽了?誰說佛就一定對呢?佛高高在上,不知人間疾苦,連帶著那些和尚也是滿口說辭,我不喜歡。”鐘言摸了摸他的鎖骨,秦翎的心思陡然斷了,忘記上一秒自己思考什麽,只接著她說:“你別這樣說,佛聽著呢。”

“就是讓佛聽著。”鐘言揉著他的手臂,“佛若是顯靈,就該讓你痊愈。”

“別這樣說。”秦翎仍舊打斷她,不是覺得她不對,而是慌張。怕佛真正聽見,惱了她。

“你發什麽抖啊?”鐘言忽然打岔,知道他不是冷,而是臊得慌。

“沒抖。”秦翎一動不動地說,“你……”

“怎麽了?”鐘言不解地問。

秦翎傻乎乎地心疼她:“你真的……沒有發身?”

鐘言被他問得不設防,自己的臉皮不薄,可落在這病秧子的手裏,愣是臉紅了:“你瞎說什麽?”

“我……我覺著了。”秦翎的眼神定在水面上,“太瘦不好,你得慢慢進補才行。我娘親當年的嫁妝裏有不少好藥,回去讓錢管事拿出來。小妹身體好,用不上,她那份嫁妝我也備好了,補品你吃著吧。”

鐘言低頭看著自己平坦的胸脯,忽然放輕了聲音:“你嫌棄我啊?”

“不是。”秦翎忙說,又沉默了一陣,“只是你這樣……真的不礙事麽?”

鐘言想了想,這回故意緊緊抱住了:“難不成你以前有過貼身伺候的丫鬟?你怎麽懂這些呢?”

“我沒有。”秦翎被她摟得雙腿酥麻,不知是水熱,還是她太熱了,“我一個都沒有,你若不信就去問元墨。你來了,我才有個可以說話的人。”

“元墨那小子和你是主仆,他自然幫著你騙我。”鐘言慢吞吞地磨他的肩,“指不定你以前多少個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