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荒星, 熾熱的太陽直射在地面上,溫度滾燙得能煮熟雞蛋。

一身黑衣的男人狼狽地躺在地面上,渾身上下滿是鮮血, 呈現幹涸的紅褐色, 層層疊疊覆蓋了整張面容。

他的嘴唇幹裂出一道道口子, 雙眼無神, 眼角溢出鮮紅的血漬, 視線無法聚焦, 視野中只有大片大片的黑暗。

他快死了嗎?

鳳朝臨感受著身上鈍鈍的疼痛,稍有些麻木地想著, 心神卻很平靜。

一換三, 聖階蟲王已死,蟲潮已經退散,倒也算不得太虧。

只是沒想到,他會死在這樣一顆陌生偏僻的荒星,以這樣孤獨狼狽的模樣。

蟲王的臨死反撲摧毀了他的精神海, 腐蝕性的毒素毀去了他的視覺和聽覺,最後一絲精神力被榨幹,他好像被整個世界排斥在外。

聽不見, 看不見, 無聲無息地感知著生命力的流逝, 等待著死亡的來臨。

就在鳳朝臨平靜等死的時候,忽然感受到一股溫軟的觸感,輕輕地拂過他的面龐, 又柔柔地觸了觸他的手腕。

有人?

鳳朝臨幹裂的唇角扯了扯, 喉結艱難地滾動, 嗓子卻沙啞地說不出話來。

但他仍是用盡了最後一點兒力道, 艱難地擡起手指,想要觸碰那一點溫軟。

但他傷得實在太重,拼盡全力也難以完成這一動作,只是布滿鮮血的指尖輕擡了擡,又無力地垂落了下去。

但那人似乎發現了這小幅度的求救動作,極輕地握住了他的手指,像是在溫柔地呵護著一朵風雨中飄零的脆弱的花。

因為失去了視覺和聽覺,黑暗中的感知顯得格外清晰。

那人的手心細膩而柔軟,指腹上存在著薄薄的一層繭子,溫度微涼,像是一塊質地上好的冷玉。

鳳朝臨的唇瓣被輕柔地撥開,清甜的液體緩緩流入口中,滋潤了幹澀到疼痛的喉嚨,化為暖流撫慰著重傷的五臟六腑。

那是摻雜著恢復藥劑的營養液。

那人選擇了救他。

鳳朝臨的心頭一松,一直緊繃的精神再也支撐不住,加上藥劑中些微的安眠作用,血漬覆蓋的眉頭不自覺舒展,他沉沉地睡了過去。

睡夢中,溫軟的觸感和淡淡的藥香繚繞不散,像是春日三月的微風柔柔地拂過水面,漣漪淺淺。

再醒來時,鳳朝臨不再狼狽地躺於陽光暴曬的地面,而是身處帳篷當中,角落裏的冰屬性藍曜石輸送著涼氣,空氣中的溫度恰到好處。

他的精神力沒有恢復的跡象,精神海遍布大大小小的裂縫。

眼睛和耳朵被蟲毒腐蝕得很厲害,火辣辣的疼痛,胸腔也悶悶的,每次呼吸都扯動了肺部,像是內部的血肉被鋒銳的刀刃一片片割下,淩遲般的痛楚。

但他卻沒了之前的孤獨,不像曾經那樣,好似被遺棄在整個世界之外。

因為他能感受到另一個人的存在,被籠在清清淺淺的藥香當中,像是秋日清晨朦朦朧朧的霧靄,徐徐飄散。

“我叫朝臨,多謝恩人救命之恩!”鳳朝臨疼得起不來身,只能無力地躺在床上道謝。

他的喉嚨也被蟲毒腐蝕了,雖然沒到說不出話的程度,但是嗓音沙啞粗糲至極,像是指甲摩擦窗戶發出來的聲音。

那人似乎說了什麽,但是失去了聽覺的鳳朝臨什麽也聽不見。

他無意識地抿唇,內心湧出了些微難以形容的酸澀和失落。

他想要睜開眼去看一看,用耳朵去聽一聽,又或者,延展精神力去感知那人的存在。

只可惜,形如廢人的他一項也做不到。

就在鳳朝臨心亂如麻之際,他的手中忽然被塞了一面平滑的合金板,上面顯露著凹凸不平的文字。

這是極受小孩子歡迎的一種益智玩具,經常被家長用來教導孩子們識字,沒想卻能被用在這裏。

鳳朝臨頓了頓。

緊接著,細膩柔軟的手溫柔地執起了他的手指,引導著他去觸碰合金板上的文字,一筆一劃,富有耐心。

恩人是一個女子,應當還是一名藥劑師。

鳳朝臨驀地有些走神,腦海中浮現了這一想法。

他一向不近女色,這是他第一次和一個女子走得這麽近,近到他可以感受到恩人的溫度,嗅到恩人身上清淺的草木藥香。

恩人的手指極軟,肌膚細膩瑩潤,手心小小巧巧的,似乎還沒有他的一半大。

鳳朝臨的耳垂暈染上了雲霞似的粉色,手指不受控制地蜷了蜷,似是無措,又似是別的什麽。

明明執著他的那只手是溫軟的,鳳朝臨卻有種被燙到了的錯覺,連帶著整顆心臟都有些過分活躍,面頰蒸騰著滾燙的緋色。

他的思緒紊亂酥麻,根本不能集中注意力去觸碰合金板上的文字,張了張唇,說不出辯解的話來。

就在此時,他暈粉的耳垂被輕輕地捏了捏,像是一只翩躚的蝴蝶落在了心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