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以賀爭為首的警察都感覺宣重已經瘋了。

否則他怎麽可能說出這麽荒謬的話!

十一年前……

十一年前,信宿只有十二歲!

他怎麽可能殺的了一個警察!

但林載川的心裏有一種奇怪的直覺——宣重說的是真的。

信宿或許,真的在某種情況下做了這件事。

山崖上死寂的靜默,所有人的目光焦點都落在信宿的身上。

信宿的神情沒有一絲波動,眉眼間溫度壓的極冷,但如果仔細去看,會發現那一雙漆黑無光的瞳孔其實是不聚焦的,他的眼裏什麽都沒有。

十一年前……

其實從前很多事他都記不清楚了,那時候他太小了,還沒有過目不忘的記憶能力,但只有那件事,那仿佛是用刀深深烙印在靈魂上的畫面,信宿至今刻骨銘心的清楚,以至於那時的每一個細節,他都歷歷在目。

那時他只有十二三歲,在謝楓的眼裏,還是一個處在“叛逆期”的孩子——不聽話的時候就會得到懲罰。

信宿因為少年時候的愚蠢無知,不懂得審時度勢,犯過許多荒唐至極的錯,當然也受過很多“懲罰”。

謝楓把他關在地下室裏整整兩年。

當年從案發現場把信宿帶出來的時候,謝楓就想把信宿“馴化”成跟他一樣的人,未來可以作為他的左膀右臂為他效力,甚至繼承他的畢生心血——他知道信宿一個是相當聰明的後輩,遺傳他們謝家的基因,智商出奇的高。

可謝楓沒有想到信宿竟然那麽頑強,明明是一個脆弱到隨便什麽人都能傷害他的小孩子,可竟然連高濃度的海洛因都無法控制他。

他寧願用繩結緊緊扼住脖頸來抵抗毒癮,也不肯向他低頭。

謝楓在他的身上軟硬兼施,除了最低級的皮肉之苦,什麽手段幾乎都用過了,信宿還是沒有要跟他妥協低頭的意思,每次見面,都用一雙烏亮的、帶著反抗的眼神看他。

好像那一雙眼睛裏燃燒著不會熄滅的火光。

在“馴化”信宿的過程中頻頻受挫,這是在謝楓計劃之外的事,耗費了他大量的時間和精力,以至於跟沙蠍的人談合作的時候,謝楓的臉色也非常難看,陰沉的好像能滴下水來。

宣重不緊不慢看他一眼,悠悠問道:“一個小孩子而已,有那麽難對付嗎?”

謝楓蹙眉冷聲道:“性格很倔,鬧起來很麻煩,像極了他不知好歹的父母。”

宣重微微一笑,對那個孩子產生了一絲好奇,“能讓你和周風物都束手無策,我倒是有些好奇了,不如帶過來給我看看?”

謝楓思索兩秒,給手下人打了一個手勢,示意他們把信宿從牢房似的地下室裏帶過來。

不多時,謝楓的手下單手拎著一個瘦瘦弱弱的小孩子走了回來。

那孩子的體重太輕了,發育不良似的,成年人拎起他輕易的就好像拎起一只沒有長大的幼貓一樣,在地下室裏關了太久,他渾身都臟兮兮的,細伶伶的腳踝上戴著一雙金屬腳銬,防止他找到機會逃跑。

宣重伸手擡起他的下巴。

出乎意料的,這個男孩五官相當漂亮,睫毛很長,眉眼黑白分明,只看一張臉甚至精致像個女孩,但眼神出奇的亮,一雙烏黑漂亮的眼睛裏,盛著濃重到驚人的憎惡與恨意。

宣重跟他對視片刻,道:“原來如此,是個養不熟的狼崽子。”

“這種野性難馴的小東西,你不讓他的手上沾血,他是不會聽話的。”

宣重建議道:“你們不是剛剛抓到一個‘釘子’嗎?讓他去解決掉,就沒有那麽多麻煩了。”

聽到他的話,謝楓突然看了宣重一眼,似乎覺得這個建議無比可行。

幾秒鐘後,謝楓“哈”地笑了一聲,越想越覺得這個主意簡直妙極了,以至於神情都變得愉快起來,他拍了拍手,起身把信宿從地上拖了起來,“走!”

這裏也是一個地下室。

只不過比安置信宿的那一間更加黑暗陰冷,走進去讓人感受到一股幾乎毛骨悚然的寒意,潮濕冰冷,浸著一股極為刺鼻的血腥味。

地下室裏面躺著一個不知死活的男人,臉上都是血汙,渾身上下看不見一塊完好無損的皮膚,手腳都被暗紅色的粗重鏈條鎖著,那畫面可以說是恐怖至極,信宿被嚇的一張小臉蒼白。

謝楓向他招了招手:“來,信宿,過來。”

那瑟瑟發抖的小孩子似乎突然明白過來了什麽,僵立在原地不動了,甚至在搖著頭一步一步地不斷後退——然後撞到了一具溫熱堅硬的成年男性的身體上。

小信宿整個人一顫,神情倉皇回頭看去,看到男人極為溫和的笑容,那男人擡起手在他的頭頂輕輕摸了摸,語氣很柔和,沒有一絲惡意,然而說出的話卻令人顫栗:“去吧,信宿,殺了那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