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一束百合花靜靜擺放在雪白的桌面上。

明媚陽光從玻璃窗投射進來,病床上,信宿緩緩睜開了眼睛。

鼻腔裏蔓延著一股消毒水的味道,他現在應該是在醫院……信宿稍微感覺了一下他目前的狀態——他的腦袋好像被包了起來,脖子往上往下都動不了,幾秒鐘後,可能是大腦神經開始運轉了,不知道哪裏傳來一陣尖銳的痛,甚至疼到連傷口具體的位置都難以辨別。

剛醒過來,四肢百骸都在復蘇,各種痛覺一起向腦神經傳遞,那感覺實在是有如刀割,以至於讓信宿出了一絲冷汗,他不得不再次閉上眼睛,放緩了呼吸。

好疼啊……

但他忍住了,沒有出聲。

因為信宿看到林載川坐在他的病床邊,穿著跟他身上一樣的病號服,單手抵在太陽穴上,閉著眼睛休息。

信宿感覺他好像只是昏迷了一會兒,但是載川看起來竟然憔悴了許多,眼底浮起淡淡的青色——林載川以前是那種在市局加班72小時連軸轉都沒有黑眼圈的人。

信宿現在全身上下只有眼珠子能動,緩了一會兒,他的嘴唇輕輕開合,低低喊了一聲,“……載川。”

信宿不知道他昏迷了多久,可能因為嗓子太久沒有說話,竟然沒有發出什麽聲音。

但林載川仿佛聽到了他的話,瞬間睜開了眼睛。

奇怪地是,他只是起身望著信宿,眼中情緒起伏,但並沒有跟他說話。

片刻後林載川拿出手機,在屏幕上快速打了一段話,將手機放到信宿的眼前。

“醫生說,爆炸產生的聲音傷到了耳膜,你現在應該聽不到我在說什麽。”

信宿將這句話瀏覽一遍,然後稍微怔一下。

……原來剛剛不是他沒有說話,是他沒有聽見。

信宿的反應出奇的平靜,只是點了點頭,輕聲開口問道:“那醫生說還能治好嗎?”

治不好也沒關系,信宿對生理上的殘缺接受度很高,聾了總比瞎了要好一點。

林載川點點頭,又打了一段字:“只是暫時性失聰,後續聽覺會慢慢恢復,不要擔心。你身上還有哪裏感覺不舒服嗎?”

這個問題信宿沒有辦法回答,一言以蔽之,就是哪兒都難受,但是沒有必要說這樣的話讓林載川心裏不好受,他稍微閉了一下眼睛,四周一片沒有一絲生息的寧靜。

聽不到聲音這個感覺還真是非常奇特,好像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聽不到別人的聲音,也聽不到他自己的。

好在他的一張嘴還能說話,不耽誤他跟林載川聊天,“還好。我睡了多久?”

林載川稍微頓了頓,然後垂眼道:“八天。”

信宿看懂他的口型,難免有些驚訝,“這麽久嗎?”

信宿的身體一直不太好,這次受的傷嚴重程度是他自從出生以來的第一次,好在大多都是外傷,因為腦震蕩加失血過多還有傷口內部發炎導致高燒才一直昏迷不醒,對他的身體狀態來說已經非常嚴重的打擊了。

醒了三分鐘,信宿感覺他的手臂好像能動彈了,慢慢擡起手摸了摸他的臉,上面果然嚴嚴實實包著幾層紗布,信宿忍不住笑了一聲,“怎麽這樣……是毀容了嗎?”

“不會的。”林載川輕聲對他說,然後用手機打字,“包上紗布是因為你的頭上受了傷,傷口很深需要縫合,附近的頭發都處理掉了,耳朵後面也有一處傷,為了方便上藥,就把整個腦袋都包了起來。”

“………”

信宿有點不敢想他的頭發被剃去一塊是什麽樣子,他好不容易留了半年的頭發,醒來就沒有了!

他生無可戀地閉上眼,悲痛欲絕道:“那還是包著吧,不要讓我看到了。”

很快信宿又擔心地問:“你怎麽樣,哪裏受傷了嗎?”

林載川的情況比信宿好不到哪兒去,甚至更嚴重一些,斷了兩根肋骨,因為氣流的劇烈沖擊導致身體內部血管破裂,造成了腹腔輕度積血,他是八天前跟信宿一起做的手術,也是今天剛能勉強下地。

醫生得出結論的時候,所有刑警都覺得難以置信——當時從山上滾下來的時候他的肋骨就已經斷了,在這樣的情況下竟然還親自把信宿送下山,簡直是匪夷所思。

林載川打字給他看:“沒關系,跟你一起做了一個小手術,現在已經沒有大礙了。”

林載川嘴裏的“我沒事”、“沒關系”可信度實在是不高,信宿半信半疑,把他從上到下看了一遍,起碼腦袋沒有受傷,臉色看起來不太好,但是可以自主行動了。

信宿傷到腦袋,再加上本來身體素質就很差,在床上躺了一個多周,現在還是半身不遂的狀態。

兩個臥底都受了極為嚴重的傷,這個結果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可這是沒有辦法的事,他們沒有未蔔先知的能力,不知道周風物竟然能把實驗室底下埋了炸藥,否則信宿不會絕對用這種辦法把自己推進火坑裏,而是選擇“引蛇出洞”,在外面把周風物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