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潘元德這樁醜聞,算是新的一年爆發的第一場社會性大新聞,從昨天晚上九點開始,熱度到了第二天早上還沒有過去,一夜之間,潘元德從呼風喚雨的總制片人淪為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從前不敢跟他作對的“商業夥伴”,現在都趁機踩上來一只腳,試圖將潘元德的商業版圖分而食之。

而某位女性受害者更是曝光出潘元德身上還牽扯到了一起命案,為他的罪名又添上了一筆,應了那句“鼓破萬人捶”。

不過這件事跟林載川和信宿他們就沒有什麽關系了,浮岫市局已經將潘元德一案的偵查權完全交由T市公安局,至於後續怎麽處理,就是那邊說了算了——那邊的同事跟林載川同步回來的消息,根據那位女性受害者交代的線索,潘元德曾經在兩年前組織過一場多人“聚會”,一位十八線女明星在當夜突發心臟病“意外死亡”,死的合情合理、悄無聲息。T市公安已經開始著手調查這件事,一大早就將可能跟那起命案有關的人全都傳喚到了公安局。

——一旦涉及到人命,就不只是普通犯罪那麽簡單了,潘元德這輩子都很難再“東山再起”。

信宿“顛沛流離”了半個月,難得能在床上享受一個閑散愉快的周末假期,他將枕頭墊在腰後,半躺半倚在床上,眯著眼睛愜意一笑,懶洋洋道:“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樓塌了。”

像潘元德這種財富與名望都讓人望塵莫及的“上等人中的上等人”,說倒台竟然也是頃刻之間。

得勢的時候人人稱道,一旦失勢,就是千夫所指。

信宿認真總結道:“所以說做人還是要善良。”

林載川“嗯”一聲,“像你一樣。”

信宿:“………”

他低下頭拿起手機,“好奇怪,我的蟹粉小籠包怎麽還沒到。”

信宿自認為他平日裏表現的很像一條劇毒眼鏡蛇,看起來就非常冰冷邪惡,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在林載川的眼裏他好像只是一直會撓人的大貓咪。

同一時間,T市墓園。

邵慈孤身踏上台階,他穿著一身黑衣,手裏捧著一簇美麗純白的百合花,在傅采的墓碑前停下,安靜佇立良久。

他望著石碑上的那張黑白相片,眼底罕見的溫情,然後輕輕笑了一下,“阿采,我來看你了。”

“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潘元德也被正式批捕了,公安機關正在調查他。”

邵慈的眼睛微微泛紅,像是他一個人走過了一條極為艱難黑暗的漫長道路,如今終於在終點見到微光。

他垂下眼,如釋重負般的說:“阿采,我讓那些作惡的壞人都付出代價了……你看到了嗎。”

潘元德、楊建章、戴海昌、韓旭姚,要麽已經屍首分離、要麽即將鋃鐺入獄。

那些壞事做盡的人,都得到了應有的下場。

清冷的墓園卷起一陣微風。

邵慈的喉結微微滾動,低聲道:“四年了。你過的還好嗎?那裏……是不是一個很美好的世界?有你在的地方應該總是美好的。”

邵慈的眼眸裏浮起久違的笑意,然後他將身體緩緩彎下來,半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台面上,將額頭抵在蒼灰色墓碑,如同最親昵之人的觸碰。

他慢慢地閉上眼睛。

滴答。

滴答。

地面上散開一滴一滴的水珠痕跡。

“有時候會想,你還記不記得我,記得我們之間發生的往事,有時候又想你不要記得,忘掉那些不好的回憶,重新開始一段人生。”

“一切都結束了……以後,我也會好好生活下去。”

邵慈輕微哽咽地向他承諾道。

他的心裏永遠有一道無法抹平的遺憾和難以治愈的傷疤,稍一觸碰就撕心裂肺的疼,但邵慈知道,如果傅采還活著,一定希望他好好的。

他總是不想任何人因為他有任何負面情緒。

這幾年時間,邵慈都是為了復仇而活著,走的每一步路,都是機關算盡。

他忍著痛恨與厭惡接近那些人,拿到他們犯罪的證據,殫精竭慮,一直在等待著惡人認罪伏法的那一天。

現在這一天到來,他似乎也“自由”了。

濃稠刻骨的仇恨在他的血液裏慢慢消散。

皮膚忽地一涼,邵慈一擡頭,好像有什麽東西落在他的頭發、眼睫上,顏色晶瑩雪白。

邵慈神情怔怔道:“……雪。”

冬日太陽高懸,陽光透亮明媚,雪花紛紛揚揚從天空落下,被照射的流光溢彩。

T市已經很久沒有下過這樣溫暖的雪了。

一年最純潔的初雪。

邵慈慢慢伸出手,一片雪花落在他的掌心,很快被融化。

“我會為了你好好活下去。”

“變成你期待的樣子。”

“……阿采。”

越來越多的雪花落下來,滿地純白無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