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外面旁聽這場審訊的刑警也反應過來,面面相覷、驚疑不定道:“……這幾個人,不是當時刑昭那起案子咱們沒查到的那些漏網之魚嗎?”

他們都是看過那個名單的。

鄭治國瞥了眼裏面的邵慈,道:“本來正想著沒有理由查到這幾個人頭上,現在就送上門來了。”

而且那個辰影公司的戴海昌是浮岫市本地人,如果他真的涉嫌強制猥褻罪,那麽市局就有正當理由接下這個案子了。

審訊室內,林載川波瀾不驚繼續詢問:“他們強迫你發生性關系的時間,你還能記得嗎?”

邵慈低聲道:“兩年多的時間,我已經數不清這種事發生過多少次,有些記得,有些不記得了。”

“最近一次……是一個周前。”

“大年三十那天晚上,我受邀在S市參加當地電視台跨年直播晚會,晚會結束後,淩晨兩點多,楊建章讓我跟他一起去他的私人公寓。”

說到這裏,邵慈不自覺握緊了手指,手腕上浮起血管的青色脈絡,沒有再說下去。

他們都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章斐在審訊室外面聽著他的話,有些不忍地吸了一口氣——大年初一,他們在闔家歡樂熱鬧團圓,夜幕上盛大煙花絢爛炸開,點亮萬家燈火,邵慈卻在黑暗的地方承受著一場逼不得已的暴行。

看起來光鮮亮麗,其實內裏早就被侵蝕的滿目瘡痍。

片刻後,邵慈又開口道,“再之前一次,是臘月初九,韓旭姚在半夜12點來到了我的家裏,打開了我的臥室門。他跟我住在同一個小區,隨時都能進入我的家裏……那些人不允許我搬家離開,否則他們就會傷害我的家人、朋友。”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聲音顫抖又無助,帶著某種深陷泥沼的人無法掙脫的悲切絕望。

一個被惡魔環伺的普通人,最後只有被分而食之的下場,連骨頭都不會剩下。

……

邵慈在林載川面前陸陸續續地交代了半個多小時,詳細說明了受到性侵犯的時間和對他實施性侵的對象——不止他剛剛說的那四個人。

那話音裏掩藏的真相太過壓抑沉重,審訊室裏只有邵慈低微隱忍的說話聲,還有記錄員迅速敲擊鍵盤的聲音。

邵慈失蹤的這一段時間恐怕度過的相當煎熬,精神狀態也明顯不好,陳述案發的過程中很多次聲音聽起來都極為虛弱,嘴唇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林載川沒有對他進行長時間的詢問,在了解基本案情、涉案人員之後,就出聲結束了這場審訊。

“大體情況我們已經了解了,市局會馬上啟動刑事偵查程序,傳喚相關人員到場接受調查。”林載川起身問:“你要暫時留在這裏,還是聯系你的經紀人接你回去?”

邵慈喉結滾動,輕聲道:“我想留在貴市局。”

邵慈一下捅了這麽多人出來,尤其林載川已經知道他們至少涉及曾經一個刑事案件,一定絕非善類。

讓邵慈一個人在浮岫市流浪,人生地不熟,說不定什麽時候就無聲無息死在誰也看不見的地方了。

對方畢竟都不是普通人——那是浮岫市局曾經都無法插手的強大背景。

邵慈本人也想留下,林載川就讓人給他安排了一間單獨的休息室,讓他先在這裏好好休息。

帶路的刑警關門離開,邵慈一個人坐在休息室的長椅上,疲憊至極地用單手遮住了眼睛,緩緩吐出一口氣,神情冷靜而沉定。

沒過多久,聽到遠遠傳過來的腳步聲,他馬上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信宿在審訊室裏沒有跟他說什麽,審訊結束以後又不請自來,只見這人推開門就走了進來:“可以跟你聊聊嗎。”

雖然是問句但完全沒有拒絕的余地,也根本不是商量的意思。

邵慈跟他對視片刻,低聲道:“小信總。”

聽到這個稱呼,信宿輕輕一挑眉,“我們以前見過?”

邵慈解釋道:“一年前在酒會上跟您有過一面之緣。”

信宿貴人多忘事且臉盲,完全不記得什麽時候見過邵慈——不過這也不是他過來的目的。

他拉過一張椅子,在邵慈對面坐了下來,眼也不眨地盯著他。

邵慈的身段細瘦,但弱而不嬌,氣質清冷,在審訊室裏親手揭開自己的傷疤,眼眶還隱約泛著紅,看起來脆弱而又堅韌。

如果他是女孩子,可能會是很多男人的初戀白月光。

但可惜信宿沒有憐香惜玉的習慣——他向來是被“憐”的那個,他雙腿交疊,神情冷淡地盯著邵慈,說出來的話鋒利逼人:“那麽大費周章地設計了一個好局,用兩天時間把網絡輿論集中到你一個人身上,把這件事能夠造成的社會影響放大到最大。”

“我很好奇,你到底想做什麽。”

聽到他的話,邵慈心裏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