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信宿本來打算回家一個人呆一會兒,但明顯立場不太堅定,跟林載川說了兩句話就開車掉頭去了酒店。

他把車停到停車場,一個人往前走了幾步,遠遠就看到林載川站在酒店的樓下等他。

信宿走到他身邊笑了一聲:“下來接我的嗎?我又不是不認路。”

林載川沒承認也沒否認,跟他一起走向酒店門口,“走吧。”

還有不到半個月就過年了,寒冬臘月晚上的風吹在臉上冷的有點發疼,信宿把臉往他的白色高領毛衣裏面輕輕藏了一下,道:“等一下我是不是負責吃就好了,領導有什麽工作安排嗎?”

林載川“嗯”一聲:“沒有,吃完飯如果不想回市局的話我就送你回家。”

林載川知道信宿今天的心情不太好。

不知道是因為在密室裏想到了什麽,還是聽到了何宏碩的證詞,又或者因為那些孩子。

林載川能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盡管那種變化細微的並不明顯。

江裴遺跟林匪石已經在包間裏了,見到林載川把信宿接了上來,林匪石很熱情地跟他打招呼:“來啦!”

信宿微微一點頭,坐在林載川的旁邊。

信宿過來的晚了一點,林載川點的海鮮都上齊了,他拿起手邊的小錘子,動作很熟練地敲起了蟹殼。

林匪石都沒怎麽見過桌子上的這些昂貴海洋生物——他們工作的地方在內陸,連淡水湖都少見,更別說面朝大海了,他們當地人都沒有吃海鮮的習慣,林匪石平時也很少吃,雖然江裴遺平時會給他買很多好吃的,但是沒有這種稀奇古怪的“進口產品”。

他往旁邊看了一眼,學著信宿的樣子拿起小錘子,敲蟹腿上面的殼。

這邊兩個忙著不務正業,林載川跟江裴遺同步案件進展,“目前已經確定了這起共同犯罪的主要人物,涉案人員,作案手法,受害人數,藏屍地點,基本上都交代了。”

“他們專門派人在浮岫市內各個福利院、小學、孤兒院附近長期踩點,確定適合動手的目標,除此之外還有一個人在外流浪的孩子,以及何方這樣通過非法手段低價買賣的兒童。”

“在控制了一部分孩子之後,他們把這些受害人兩兩關在在一個狹小房間裏,逼迫他們自相殘殺,用暴力、血腥和恐懼來抹殺他們身上的人性,再借助電擊等手段,經過長時間的反復訓練,讓那些孩子變得‘聽話’,在警方面前守口如瓶。”

“等到鍛煉‘成型’,那些人就會聯系有需求的買主,把一個近乎完美的殺人機器高價賣出。”

林載川垂眼輕聲道:“至於那些在這個過程中死掉的孩子,對那個組織來說只是適者生存裏被淘汰的弱者,本來就沒有任何價值。”

林匪石在旁邊聽的如鯁在喉,手裏的蝦都吃不下去了,喃喃說:“簡直是喪心病狂,那些孩子得多絕望啊,聽的好難過。”

如果說信宿那顆心是刀槍不入石頭做的,林匪石就是一個四下漏風的果凍玻璃心,任何受害人的不幸都能捅進去一刀、攪兩下。

江裴遺看他一眼,夾了一塊糖醋排骨在他碗裏,“這個味道還不錯。”

“嗚嗚。”林匪石用糖醋排骨堵住了眼淚。

林載川又輕聲道:“前段時間,楚昌黎落網之後,向警方交代了庭蘭的真正死因。”

說起宋庭蘭,江裴遺總是面無表情的臉上有了一絲波瀾,他直勾勾看向林載川,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林載川道:“他的身份暴露的時間比我們想象的都要早。”

“當年警方計劃泄露,跟庭蘭的身份暴露,應該是同步的。”

“如果楚昌黎沒有說謊,在我們行動之前,庭蘭就已經被他們控制起來了,當時沙蠍故意留下我一個活口,也是因為他。”

說到這裏,林載川的太陽穴輕微跳了一下,低聲一字一字地說:“庭蘭……他最後是自殺的。”

他們都是相當聰明的人,有些話不需要說的太明白。江裴遺用力握緊手指,稍微閉了一下眼睛,蹙眉道:“你們到現在都沒有查出當初泄密的人是誰。”

是的。

因為查無可查,所有知道那次行動的警察,基本都死在了當場。

林匪石皺皺眉,像是想到了不太好的事,輕聲開口說道:“當年裴遺的臥底身份暴露,是省公安廳一個高層泄密,我們都沒有想到出賣同伴的人是他。”

林載川聽懂他的言外之意,搖了搖頭。

那場行動省廳根本不知情,不會是更高領導,而除了林載川以外,所有參與行動的人員沒有一個活著出來。

至於宋庭蘭身份,在市局除了林載川就只有魏平良知道了。

但魏平良是在市局工作三十多年的老刑警,還沒有沙蠍這個組織的時候他就在市局了,曾經也多次立下赫赫戰功,對沙蠍恨之入骨,而且,林載川還是他一手培養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