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三章

雖然已經過去三天了,但平兒一想到那日焦順親自踩著人力車,迎娶自己過門的情景,腳下依舊像是踩了棉花似的。

當然,這也和焦某人連續在她屋裏耕耘了三日脫不開幹系。

卻說這日一早,邢岫煙便主動登門托請,說是這個月的支出進項太過繁雜,自己獨力難支,怕誤了月初向太太、老太太報賬的日子,所以想請平兒助一臂之力。

她說的客氣,但平兒心裏卻跟明鏡也似的,即便算上剛接受的榮國府舊仆,這焦家上上下下還也不滿百人,以邢岫煙的才幹又怎會獨力難支?

這不過是找個由頭主動分權予自己。

若是太太、老太太有所鋪排倒還罷了,但平兒卻知道,這是邢岫煙自己拿的主意。

想到在榮國府裏,為了一個灶房管事的名額都能把人腦子打成狗腦子,愈發顯得邢岫煙這番做法難能可貴。

兩人既不陌生,邢岫煙不是那欲擒故縱之人。

所以平兒也沒矯情的推辭,只是等盤賬的時候,哪怕自己再怎麽輕車熟路,也要先問邢岫煙一聲,默默擺出了甘為輔佐的架勢。

說來平兒在榮國府做的,本就也是類似的角色。

因此兩人一搭手,竟不見半點艱澀生疏。

唯一與在榮國府時不同的,那就是邢岫煙並沒有半點要中飽私囊的意思,賬目理的又清楚又仔細,便連平兒這樣盤慣了賬的,也不禁暗暗賓服。

兩人正在東廂房裏漸入佳境,卻忽聽得外面史湘雲脆生道:“平兒姐,你快出來看看是誰來了!”

過門之後,平兒也曾幾次三番希望湘雲改口,表示自己當不起主母如此稱呼,但史湘雲堅持不肯答應,況且她也叫慣了‘邢姐姐’,既有邢岫煙珠玉在前,平兒最後也只好由著她了。

如今聽她在外面呼喊,平兒忙放下手裏的賬冊迎出門外,就見史湘雲正拉著一個人往西廂房去。

平兒看清那人的模樣,不由驚呼道:“二奶奶,您怎麽來了?!”

來人正是王熙鳳。

她瞧見平兒在東廂,便反客為主的拉著史湘雲調頭朝這邊走來,嘴裏笑道:“按規矩今兒需得回門才是,可我料定你肯定不會回榮國府,既然如此,那自然就只能是我上門來瞧你啰。”

平兒忙道:“二奶奶言重了,您這話我哪裏敢當?”

一邊說著,她心下卻著實有些提心吊膽,生怕王熙鳳又是為了王家之事而來,屆時自己夾在當中必然難做。

不過她面上絲毫不顯,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樣,將王熙鳳和史湘雲往自己屋裏領。

王熙鳳客隨主便,史湘雲卻不肯跟著進門,嘻嘻笑道:“你們舊日主仆見了面,肯定有話要說,我先不打攪,等你們敘完了舊,再去堂屋裏找我說話吧。”

說著,沖王熙鳳微微一禮,便歡快的回了堂屋。

“這丫頭,嫁了人還冒冒失失的。”

王熙鳳見狀不由搖頭,言語間頗有些幾分酸意。

“我們太太是真性情。”

平兒笑著回了句,推門將她讓至西廂房內。

王熙鳳進門也不客氣,直接鳩占鵲巢坐到了主位上,打量著屋裏的擺設,嘖嘖贊道:“這屋裏的擺設雖不及我那兒,卻比趙姨娘屋裏強出不止一籌,說來倒也不算辱沒了你。”

平兒邊上前為她斟茶,邊道:“勞奶奶惦念了,我在這邊一切都好。”

雖然態度和煦親切,但王熙鳳畢竟與她相處多年,還是從中瞧出了一些勉強的味道。

當下掩嘴笑道:“怎麽?你莫非是怕我無事不登三寶殿?”

不等平兒答話,她又帶著三分自得道:“你只管把心放到肚子裏就是,王家的事情已經了了,我往後再不需要為此事憂愁煩惱!”

“果真?!”

平兒聞言如蒙大赦,忙道:“前幾日不還說難辦麽,怎麽突然就……”

“哼哼~”

王熙鳳得意的翹起二郎腿,揚著尖俏的下巴拿腔拿調:“按理說不該外傳,不過你也不是外人,罷了,我就透露些消息給你吧——你道咱們家太尉老爺當真信得過我那哥哥?其實這次派他來京城,不過是明面上打個幌子罷了。”

“趁著兩浙那幫人把注意力放在京城這邊兒,我爹暗裏已經拿到了他們要命的把柄,如今麻杆打狼兩頭怕,事情自然好商量——眼下就剩下些細枝末節在談,到時候把該賠的一賠,此事就算徹底了結了!”

其實按照王熙鳳的意思,既然雙反都有制衡的把柄,又何必再拿出真金白銀來賠給對方?

無奈王子騰早已料到她的心思,在來信中特意囑托她不要因小失大,她這才只得作罷。

不過這些內情,她也沒必要跟平兒細說,只將大概講完,便道出了真實來意:“你回頭跟那沒良心的說一聲,讓他往後也別躲著我了——哼,男人果然是靠不住,一到節骨眼上就指望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