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三章 得志便猖狂

時間倒回一個多時辰前。

卻說侍書回家也將彩霞的話,繪聲繪色的學給了賈探春聽。

這三姑娘聽了,不禁心下激蕩難耐。

過去她只在史書、話本裏看到過,這種崛起於草莽之中,短短數年便笑傲王侯的傳奇故事,卻哪曾想過有朝一日能親眼得見?

偏那人還與自己有過肌膚之親,這就更讓探春有一種親歷其事的參與感。

她一時感同身受,在閨房裏坐臥難安激蕩難平,遂翻出舊日裏看過的話本、史書暗暗與之比較,更覺得焦順際遇之奇絲毫不下於先賢。

前文不止一次說過,似探春這般恨不能托生須眉男兒,又自持有些手腕的,最憧憬的就是那些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雄才,而今焦順一步步接近、乃至於超越這個形象,在她心裏的位置自然也是芝麻開花節節高。

放在以前,舅舅家發生的那一幕,與她而言乃是不共戴天的生死大仇,但如今漸漸竟就被歸為了‘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的範疇。

甚至還開始反思,都怪自己當初小覷了他,所以才會導致了那一幕的發生。

總之……

除了對母親與焦順的關系還有些膈應之外,探春如今再想起焦順來,滿滿的竟都是美好回憶。

就這般,她將剛翻開卷一的《三國志》捂在心口,默默出神兒了良久之後,忽的將書拋下,邁步向外便走。

“姑娘那裏去?”

侍書正端了水進來想服侍她洗漱,見自己姑娘二話不說就要往夜色裏闖,忙放下木盆邊擦手邊道:“若是要出門,我這就喊人點起燈籠。”

“不用了!”

探春想也不想便拒絕道:“我就是覺得氣悶,想要在附近隨便走走——你們誰都別跟著,讓我一個人清靜清靜。”

“這怎麽成?”

侍書一聽這話頓時急了:“這大晚上的,倘若遇見什麽……”

話還未說完,就見探春折回屋裏,從墻上摘下一柄寶劍,輕輕一拋換手借住,順勢朝侍書比了比道:“便有什麽宵小之輩,也要先問過我手裏的寶劍再說!”

說完,也不等侍書再勸,便大步流星闖進了夜色當中。

她突然起意要出門,自然不可能真是要去解悶,而是思來想去終於下定了決心,準備向焦順表露心跡,把兼祧的事情敲定下來。

都是一樣的心思,在姐妹們眼中也都是爽直性子,但賈探春和薛寶琴的做法卻又截然相反。

這不僅僅只是因為她早早失身於焦順,更是源於兩人三觀價值的不同——探春更在乎事情的結果,並不在意外人的看法;寶琴則更希望能堂堂正正的達成目的。

卻說賈探春一路摸黑尋到藕香榭左近,便混入一片密林當中,只等著焦順離開時截住去路。

不想眼見焦順從藕香榭裏出來,卻突然被素雲給截了胡。

等跟著那幾個巡夜婦人到了這偏僻客院,賈探春正發愁該如何支開她們,卻見那些巡夜婦人又魚貫而出反鎖了房門。

探春登時轉憂為喜,只等這些巡夜婦人們走遠了,便圍著那小院團團轉了一圈,尋了個合適的所在,將手裏的寶劍支在墻下墊腳,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翻進了裏面,落地時又來了個平沙落雁。

她原還擔心焦順吃的爛醉無法溝通,結果剛落地就見焦順從裏面迎了出來,當下也顧不上身後痛楚,就待和焦順進門互訴衷腸。

誰知好事多磨,偏在這時外面起了開鎖的聲音。

探春初時只當是那些巡夜婦人去而復返,但很快就察覺到了不對——那大門外,竟無絲毫亮光透進來,顯然外面那人與自己一樣,也是摸黑來的。

這般鬼鬼祟速的,多半非奸即盜!

於是探春立刻就想到了,趙姨娘一直在苦尋未果的那個神秘人,不由得伸手抓住焦順的胳膊,脫口問道:“外面、外面那人,莫不就是當初洞裏那個?!”

焦順聞言愣了一下,旋即竟就將她拉進了裏間,又把燈火統統熄滅。

若沒有洞中之事,探春或許還猜不出焦順的心思,但有趙姨娘‘珠玉在前’,她自然第一時間就恍然大悟,當下又羞又惱便要與焦順翻臉。

不想卻又被焦順用言語威脅。

眼瞅著焦順連窗簾也拉的密不透風,然後摸著黑迎出門去,探春心下就跟打翻了調味罐一般。

她時常不恥母親的行事做派,難道說今兒卻要重蹈母親的覆轍不成?!

有心反抗,可又下不了魚死網破的決心。

當初賈探春半點瞧不上焦順,自以為遭受了奇恥大辱,所以一門心思想要殺了焦順,未曾不惜與其同歸於盡;但現如今她一門心思想的卻是做焦順的兼祧夫人,然後以賢內助的身份輔助他繼續譜寫傳奇,乃至借此名留青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