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六章 壽誕【上】(第2/3頁)

“呸~”

尤氏啐道:“原本挺老實一人,如今倒跟他學的油嘴滑舌了,芎哥兒指著他,難道蘭哥兒他就不管了?”

說起兒子來,李紈下意識往男丁席間掃了眼,見賈蘭小大人似的坐在賈環、賈琮身側,一副不甚合群的樣子,忍不住嘆道:“我如今倒不敢指望他提攜蘭哥兒,卻只怕蘭哥兒反受了他的連累。”

“這話怎麽說?”

“蘭哥兒日後是要舉業的,他如今卻和讀書人勢同水火……”

“你這就是明白人犯糊塗了,等蘭哥兒下場,怎麽也還要四五年,縣試、府試、院試、鄉試,這一路下來又要兩三年,到時候那賊漢子早不知升了幾次官兒,難道連這點小事兒都搞不定?”

尤氏對焦順倒是信心百倍,李紈雖覺得未必會這麽順利,但這畢竟不是迫在眉睫的難處,故此也就沒再繼續糾纏下去。

妯娌兩個挽著手回到席間,因聽賈寶玉和惜春滿口的禪機道理,尤氏便忍不住打岔道:“妹妹快別聽他胡說了,這佛法但凡有些用處,也不至於教出一個妙玉來!”

寶玉當下就有些尷尬,當初妙玉對寧國府冷嘲熱諷時,他雖沒有附和,卻也沒有當場制止,尤氏為此挑理也是該當。

然而將妙玉視作精神導師的惜春,聽完這話卻一下子惱了,起身冷笑道:“難道嫂子不曾供奉過送子觀音?若是佛法無用,芎哥兒又是怎麽來的?至於妙玉……哼~既做的出來,就別嫌人說!”

“好啊、好啊!”

尤氏也是覺得這小姑子逐漸大了——惜春雖常住榮國府,實則卻是賈珍的妹妹——若被這些道理禪機迷了心性,只怕對未來沒什麽好處,所以本著長嫂的身份勸她兩句。

誰成想這難得的好心竟被當做了驢肝肺!

她氣的連聲質問:“聽姑娘這意思,竟全都是我們的不是,反倒是那背後議論人的妙玉受了冤屈?我勸姑娘先想想自己是什麽身份,再來說這個話!”

“我沒這麽說。”

惜春把頭一偏:“如今我也大了,倒不便再往你們那邊去了——近日我每每風聞有人背地裏議論什麽,多少不堪的閑話!我若再去,只怕連我也編排上了。”

“議論什麽?”

尤氏惱道:“姑娘是誰?我們是誰?姑娘既聽見人議論我們,就該當場拿問他才是!”

惜春卻半點不相饒:“我一個姑娘家,只有躲是非的,若非要自討沒趣,卻成個什麽人了!我也不怕你惱,是非自有公論,又何必去問人?古人說得好,‘善惡生死,父子不能有所勖助’,何況你我二人之間。我如今只管自己清白,也不管你們如何——從此以後,你們有事也別牽累我就好。”

尤氏聽這話,又惱怒又好笑,因向身邊眾人道:“往日聽人說這四丫頭年輕胡塗,我只不信——誰成想今日這一番話又不知好歹,又沒個輕重,雖然是小孩子的話,卻最能寒人的心!”

李紈、寶釵、探春、湘雲幾個見狀,忙都上前打圓場,好歹把這姑嫂兩個拉開了。

李紈又單獨勸說惜春:“再怎麽,她也是你嫂子,你何苦說的這般狠心絕情,讓她當眾下不來台?”

惜春卻是豁出來要把事情做絕,當下梗著脖子道:“古人也說‘不作狠心人,難得自了漢’,我清清白白的一個人,為何要讓他們帶累壞了我的名聲?!”

尤氏聽了愈發惱羞成怒,有道是當著和尚別罵禿子,偏這四姑娘當著眾人就一點情面都不留!

遂賭氣道:“好好好,我今兒才見識了什麽叫心冷口冷,心狠意狠的人!你是千金萬金的小姐,我們配不上!大家以後幹脆就別親近,也免得帶累了小姐的美名!”

旁人都極力勸和,唯獨賈寶玉夾雜其中竟是若有所悟,暗暗嘆道:往日只道四妹妹和二姐姐一般怯懦,今日才知道她是個有主見有慧根的,倘若我也能學她這般,豈不就能一切清凈,再不用理會俗世間的紛紛擾擾?

一時想的癡了,恍恍惚直覺的神魂出竅,飄蕩蕩離了這喧囂鬧市,徑往那逍遙自在處去了……

這邊席間鬧作一團,連老太太都差人來問,賈珍自然也得了消息,雖惱恨這胞妹絕情滅性,卻礙於賈母的壽宴不敢發作,只好咬碎牙合著酒水往肚裏吞,結果還不到正經壽誕的時辰,就已經醉的不省人事。

賈赦本就記恨賈珍牽累自己,見狀幹脆打發人將他擡回了寧國府裏,也好來來個眼不見心不煩。

賈珍醉酒被送走,尤氏作為妻子自要相送。

王熙鳳便也借故跟著到了男丁席間,趁著紛亂給焦順使了眼色,示意他找個清凈所在說話。

焦順不知這鳳辣子又要鬧什麽妖,但想著這回不曾提前定下地點,估計她也打不了什麽埋伏,於是裝作要送賈珍一程,趁機離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