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只爭朝夕(第2/3頁)

只是他當時胡亂撒潑,並不曾留意那玉飛到了何處,偏前些日子的積雪將融未融,花叢中虛敷著層薄冰,輕輕一碰便會陷進去。

以至於兩人來回踅摸了兩圈,竟是一無所獲。

這時賈寶玉也慌了,忙喊了麝月秋紋等人來,連同焦家的司棋、香菱、玉釧、五兒也全都驚動了——只晴雯悶在焦家不肯露頭。

鬧哄哄直找了一個多時辰,好容易才在軟泥裏翻出那塊玉來。

襲人顧不得手腳冰冷,用帕子狠狠揩幹凈,喜形於色的捧給了寶玉,連道:“可算是找著了!快把這命根子收好,下回可不敢再拿它撒氣了。”

賈寶玉初時也跟著找了一氣,後來就不耐煩了,捧著暖爐袖手旁觀不說,還說了好些個喪氣話。

此時見著通靈寶玉,他心下暗暗松了口氣,嘴上卻仍是通篇抱怨:“我都說別找了,這勞什子有什麽打緊的,吃不得喝不得用不得,帶在身邊最是累贅不過,偏還非要我收著!”

“二爺。”

麝月搓著手上前,勸道:“您快少說幾句吧,依著我,咱們趕緊回去暖和緩和才是正理。”

丫鬟們也都巴不得趕緊回屋取暖。

只是賈寶玉還惦記著襲人先前的說辭,猶猶豫豫的道:“太太那邊兒……”

“我的爺!”

因怕他在眾人面前,又扯什麽木石前盟、金玉良緣的,襲人忙截住了他的話茬,勸道:“您可憐可憐我們,咱們且先回家暖和暖和,然後再從長計議可好?”

若只是前半句,賈寶玉只怕就順水推舟的應了。

偏這‘從長計議’四字,恰巧觸發了賈寶玉的痛點,他回想起林黛玉最後的決絕,不由又是一跳三尺高,怒道:“什麽從長計議,我偏要只爭朝夕!”

說著,不等襲人幾個反應過來,便發足朝後宅狂奔,任憑一眾丫鬟婆子在後面如何呼喊,也不曾減慢半分。

直到……

“孽障,你跑什麽?!”

二門夾道裏一聲斷喝,恍似是施了定身法,硬是讓賈寶玉止住腳步,又條件反射的擺出了垂首低眉狀,再不見先前那癡狂驕態。

能有這般威懾力的,自然非賈政莫屬。

他倒背著手走出夾道,看看誠惶誠恐的寶玉,再看看後面那些上氣不接下氣的丫鬟婆子,臉上原有的溫度一下褪了個幹凈,呵斥道:“你這是打哪來?不好生在家讀書,又去那裏閑逛了?!”

“沒、沒去哪兒。”

賈寶玉的脊梁愈發佝僂,訕訕的詭辯道:“因大嫂子病了,我就去探視了探視。”

這話倒也不假,只不過差了兩三個時辰而已。

“哼~”

賈政自然看出他言不由衷,但因人逢喜事精神爽,倒也懶得與兒子多做計較,於是先對襲人幾個揮了揮袍袖,示意她們各自散去,然後才對寶玉道:“晚上我要宴請暢卿,你也來作陪,順帶好生跟暢卿賠個不是!”

聽說又要給焦順賠不是,賈寶玉鼻子眼睛幾乎皺到了一處,囁嚅道:“老爺,我已經跟焦大哥賠過不是了,前些日子在園子裏撞見,他也說不會怪我……”

“那就再賠一次不是!”

賈政狠狠一眼,把寶玉的牢騷堵回嗓子裏,瞧他那唯唯諾諾的樣子,再想想方才他領著一大群丫鬟婆子行止無狀的樣子,滿心都是怒其不爭:“你若能有暢卿三分精明幹練,我這輩子也就知足了。”

這話也是有感而發。

一來焦順最近因那‘樣板戲’,在工部再次名聲大噪;二來近來部裏有風聲,說是等明年各司工作組派出去,就該論功行賞了,屆時他存周公少不得要出掌一司大展宏圖。

兩下裏一疊加,自然對焦順倍加推崇。

原本聽父親擡高焦順貶低自己,賈寶玉心下老大的自在,可轉念一想,又覺得恰是個機會,於是忙小心翼翼的道:“焦大哥確實有才幹,與寶姐姐般配的緊!先前是兒子胡鬧,如今老爺不妨做主……”

“住口!”

賈政聽到這裏,卻登時面色一沉,頓足道:“無知的孽障!此事你母親早跟暢卿說開了,還拿了天行健的幹股做補償,如今難道要你母親出爾反爾不成?!”

賈寶玉剛剛也是好容易才鼓起的勇氣,如今被賈政這一呵斥,肝膽就散了十之七八,人也顯得愈發佝僂萎靡起來。

而賈政發泄了火氣,就待把他轟回去讀書。

可轉念一想,這孽子畢竟不比從前,隨時都有可能上達天聽,若讓他在聖上面前說起這些胡話來,卻如何是好?

略一猶豫,便把賈寶玉帶回了家中,難得的推心置腹起來:“你如今也大了,有些事情我也不瞞著你,為修那省親別院,家裏幾乎掏空了家底,眼瞅著無力迎奉,全憑薛家仗義疏財,才解了這燃眉之急。”